2011-3-5 18:08
雪鈴花
[原創 - 愛情]《守候(守護靜候於妳身旁)》－修正於２５／１０
各位好，我是今天才剛到此的^^
本人文筆不太好，如有言不及義的地方 敬請告知
這故事的構想是由得知自己患有錐形角膜後想出來的。
如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，請多多包涵，謝謝
[[i] 本帖最後由 雪鈴花 於 2012-10-25 23:39 編輯 [/i]]
2011-3-5 18:09
雪鈴花
人物
狩月影 幫畫的
清水徹[img]http://img0.photo.qooza.cc/userphoto/0/4/810904/1123260/35592223d5d88b7f.jpg[/img]殷霜離[img]http://img0.photo.qooza.cc/userphoto/0/4/810904/1123260/35592226129eab8a.jpg[/img]
redwinginblood 幫畫的
清水徹[img]http://img0.photo.qooza.cc/userphoto/0/4/810904/1123260/35592224bc3c4cdd.jpg[/img]殷霜離[img]http://img0.photo.qooza.cc/userphoto/0/4/810904/1123260/355922256f15de4a.jpg[/img]
自己畫的
[img]http://img0.photo.qooza.cc/userphoto/0/4/810904/1123260/37095993409b561f.jpg[/img]
有興趣的也可幫畫啊~
[[i] 本帖最後由 雪鈴花 於 2011-7-11 22:25 編輯 [/i]]
2011-3-5 18:09
雪鈴花
序．
這是一間漆黑的小屋，沒有門，只有一扇窗。
我把自己關進去，與世隔絕。
人類就是獨自地出生，再孤獨地死去吧。
所以只有我一個也沒有關係的，但是……
誰？是誰在我的窗外唱著歌？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第一話 歌聲
假若不曾靠有，就不會失去。存於幸福之中，但仍然感到欠缺。倘然伸出雙手，會否能夠得到些什麼呢？
我出生在偏遠且人煙稀疏的圍村中。每戶附近，基本上都是一些已荒廢的房屋。村民除了節日或喜慶，會聚在一起吃盆菜外，平時都極少往來。
殷霜離是我的名字，家中除了爸媽外，我還有一個大姊。一家四口過著簡單的生活，我也是一個平凡的人，接著下來應該會平凡地過一生吧？這亦是我的希望，但是……
「錐形角膜」。
簡單來說，就是眼角膜變形。這不是常見的眼疾，不會直接導致失明。雖然女性會患上的機率較高，但是相信沒有人會料到，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吧？而我亦然。
沒想過，也不會去想。日漸變差的視力，完全沒有方法可竭止……
若是中期病患者，只要戴用硬式隱形眼鏡，就可恢復一定的視力；到晚期時，這已經沒用，需要做角膜移植手術。但是要等多久？兩年已經是很快的了……
現在我的病正處於晚期狀態，勉強來說眼前只是矇矓的世界，就如同調色盆上的水彩，被混在一起。儘管已經近乎看不見，但總比餘下一片黑暗為佳。
在某個乾爽的清晨，空氣中帶有些微的涼意，差不多又是冬天的時份吧？這份冰凍令我不禁把被子拉緊，完全不想將身體的任何一部位暴露在外。
滴塔……滴塔……
過於安靜的睡房中，只能聽到秒針跳動的聲音，及自身的心跳聲。在雙人床上，我是睡在貼牆的內側，而躺在身邊的，就是我的姊姊。
無聊地側身躺著，近在面前的大姊，正沉沉地睡覺。雖然這麼近的位置，但是映入眼簾的，只有一個模糊的人影。
她那淺薄的呼吸，微弱得猶如快要消失般，令我更感孤單。
輕嘆一口氣，我伸出手輕輕摸索床上的情況。反正無聊地發呆也沒有意思，倒不如外出逛逛。不過對於睡在內側的我來說，要離開床的位置並不容易。我深怕一腳踏在大姊身上。
很遺憾，床尾是無法通行的位置，那裡放置了一張電腦桌，和不少雜物，所以假如要離開，就必需要越過大姊才可到達地面。
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一個可供跨下床的位置，但是還不可掉以輕心。我小心翼翼地用腳尖先碰地板，始終地面上的情況很難料到。
回想往昔，地板上總是亂七八糟。大姊很喜歡隨手把袋子都掉在地上；插座上插滿用不著的電器，令地板上滿佈電線；放在架子上的化妝品總是東倒西歪，更甚時還會掉到地上，所以即使眼睛看得見時，亦要非常小心。何況如今我的視力，已經大不如前了……
為了安全起見，其實現在已改善了不少，雜物減至最低。然而大姊的壞習慣始終改不了，地面依舊是充滿未知的危險，要小心「地雷」。
回想往昔病情轉差，期時臨近會考，亦只得放棄……暫時休學去。離開校園後，其實也沒有什麼差別吧？在校內我總是獨自一人。而今也只是將地點改為家中，更可以算是樂得清閒。只是心中如同缺少了一角，有種失落感。
離開睡房沿著牆壁下樓，便到達大廳。這個時間爸媽已經上班去，所以更是靜悄悄的，內心浮現起些微的不安。
神檯上發出紅色的燈光，在我眼中有如鮮血般的慘紅，很可怕。當然即使突然出現什麼嚇人的東西，我是不可能看得到。然而在心理壓力下，還是想要避開那個位置。浴室就是在神檯的牆後方，為免自己的妄想病發作，我側側身溜入去梳洗，令自己清醒一些。其實我很討厭這濕漉漉的感覺，故此都是勉強急速地梳洗，就走到大門前。
在門邊，放著一支爸爸用來登山用的手杖，我將它握在手中。雖然由出生至今都居住於此，但是外在的因素影響下，外面總會有突如其來的危險，故只好拿著這支杖去散步。希望在我還能勉強「看到」這個充滿色彩的世界時，盡可能希望感受更多，把這些影像保存在我的記憶中……
慢步穿過小巷，對於由小就住在村中的人來說，即使看得不太清楚，仍然大約知道什麼位置有溝渠，什麼地方滿是瓦礫等等。所以大致上應該沒什麼危險。只是地面凹凸不平，走起來仍需小心。穿過縱橫交錯的小巷，很快就到達空地。
抬起頭仰望著天空，是一片灰暗。是要下雨嗎？空氣中卻沒有水的味道。右邊的草叢沙沙作響，應該不會是有蛇出沒吧？都已經快要到冬天了。風迎面地吹來，帶有些微寒。孤單的感覺變得更深。閉起雙目，很安靜……
單獨一人漫無目的地遊蕩，世界上如同剩下自己。語言卡在喉嚨，連自身亦將要遺忘。到底我存在的意義，是什麼呢？
猶如灰燼散失的心靈，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吸引住。從遙遠的一方，傳來一陣婉約而悲傷的歌聲。這是充滿透明感的男聲，和我最喜歡的歌手很相似。
雖然我對此感到甚為不解，始終在此等偏僻之地，天色灰沉之時，會有人出現……實在讓人聯想是幽靈、鬼怪之類。
然而這種令人陶醉的音色，聽起來又不怎可怕。依循我個人感受，對方亦不似壞人，相信只是普通的路人。這滿滿清涼感的嗓子，柔和卻不是柔弱，有治療系的感覺。
不知他的樣子，會否也是同樣的溫柔呢？作出種種的假想，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。現在最清楚可「看得見」的，不就是幻想之物嗎？靜心地傾聽，感覺舒暢起來。
可惜，在這個空曠的地方，聲音的來源比較難尋，實在有點婉惜。突然歌聲停了，是發生什麼事嗎？
「妳好。」清亮的嗓音響起，並與我很接近。難道是在對我說話？
這聲音應該是剛才唱歌的那位男生，他在那兒呢？縱使是什麼都無法看見，但礙於習慣，我仍是東張西望。
「我在妳身後。」他發出輕輕的笑聲。
聽此，我立即轉個身來，所看到的依舊是朦朧的景象，以及一個人影。
「原以為附近沒有人，卻見到妳。我是最近搬來暫住的。」那個男生以輕快的語氣對我說。
「你，你好啊 …… 」我發出乾笑聲，尷尬地回應。
想像和實際永遠也是兩回事，儘管我討厭孤單，但突然有人接近，還是會緊張。
已經很久沒有面對家人，或醫生以外的人，令我不知如何是好。更重要是我本來就是個內向的人，與人交流格外緊張。這種不安的心情難以平服，雙腿不期然地往後退了一步。
事實上內心生出渴求，想多聽一點他的聲音。
他安靜下來，我們都不發一語，世界好像把我捨棄般的孤獨，風聲在耳邊作響，我到底在做什麼呢？一方面在害怕別人；另一方面又在期待有人作伴在側。雙手開始抖擻，很想哭泣。要盡快逃走，走到沒人看到的地方才能流淚。
「妳的頭髮都吹亂了。」他淡然地再次開口。
咦？他還在啊？不是見我古古怪怪所以走了嗎？他的呼吸真的很淺，連我亦幾乎聽不到那聲音，才會誤以為沒人在吧……有如藝術家修長的手指帶點冰冷，卻很細心地把我的一根根的頭髮撥好，雖然不能視，但我依然認為他是面帶微笑、很溫柔的人。
「謝謝……你叫什麼名字？」我鼓起最大的勇氣，用力地閉起雙眼發問。
「抱歉，忘了自我介紹。我叫清水徹。」他以優美的嗓子說道。清水，聽起來是日本人的姓氏吧？不過名字和他的聲音很相襯。
遲緩了片刻，我們再陷入沉默中。根據我的想像，他應該會伸出手來和我握手吧？但我根本看不清楚，要我如何是好呢？
「我叫殷霜離，住在附近的……對不起，我患有眼疾，已近乎看不見，所以……」我自卑地低下頭，有種比別人低下的感覺。連自己也感到自我厭惡。然而一隻大手卻輕撫我的頭頂。
「原來如此。我還奇怪為何妳都沒看著我，是否我長得太醜或是什麼。」清水的語調中帶有些微的笑意。
「怎會呢！有人肯陪我說話已很開心了！」我緊張地叫了出來。下一瞬間就感到不好意思了，但這都是真心話。
「不必緊張，其實……我亦是來這裡靜養。」雖然清水用輕鬆的語調說出，但我卻感到當中包含著淡淡的哀傷？是很嚴重的病症嗎？但這些不是我應該問的問題吧。
也許是明白到我並非一個主動的人，清水先行握起我的手。我的心跳不禁加快，奇妙的情愫由心而生。也許真的太久了，沒有人會這樣捉住我的手，我才會感到不習慣吧？
「希望我們可交個朋友。」清水以很輕的聲線說道。
「好的！」我勉強地把聲音擠出來，心中滿是歡喜。
風依舊地吹佛著大地，我卻莫名地不再寒冷。內心中的空洞被填滿。兩手緊握的剎那間，就如同有人把我從黑房子中帶走，縱使覺得不安，卻多了一份溫暖。我在作夢嗎？
「離！離！」我聽到大姊的聲音從遠處傳來。看來我逛太久了。鬆開我們的手，莫名其妙的失落萌生。
「清水，大姊在找我了。要先回去 …… 」我露出寂寞的苦笑說道。
自從休學後，我多是獨自一人。難得認識到新朋友，這麼快又要分開，多少都感到寂寞。只是清水始終是男生，我不可能叫他來我家玩吧……媽媽一定會被嚇到。
「沒關係，妳先回去吧。明天……如果妳還有空，我們在這裡再見面，好嗎？」清水依然在輕輕地笑著，與我作出約定。為此，我重展歡顏，點頭示意。
接著我們互相道別，便分道揚鑣。我以急步走回家，有幾次差點跌在地上。
[[i] 本帖最後由 雪鈴花 於 2011-7-11 22:26 編輯 [/i]]
2011-3-5 19:40
雪鈴花
第二話．大姊
我不喜歡市區，叫罵的人聲，夾雜著粗言穢語；汽車的響安聲，帶有煩躁的感覺，真是很吵。空氣中，只有灰塵、廢氣和煙味，只會想快些離開。但為了手術的事宜，當然不會因這麼的小事而放棄。
本日大姊陪伴我一起到市區的私立醫院，因日前她接到醫院的電話，通知有關眼科手術的事宜有進展。本應該由我獨自前來，但是因我行動不便及加上笨手笨腳，故此她請了一天假期。
現在是中午時份，大姊和我共坐在眼科診療室門外候診的長椅上。或許並非假日的關係，在這個時間人流依然不多。一片死寂就此形成。
受不了這份寧靜，大姊開始把手提電話拿出，毫無目的地按來按去，發出單調的電子聲。不然傳到耳中，只餘下醫務人員走過的腳步聲。而我呢？當然只能無聊地在作白日夢。早知就帶個隨身聽來……
此等餘閒中，在我的腦中突然浮現清水的聲音。
雖然只相處了半個月，但我們一見如故，每天約在空地相聚。他的嗓子；他的笑聲，皆仿如朝露般的朦朧美麗。與他相處的日子，我倆靜靜地並列而坐，非常平淡，卻是有著淡淡的幸福。
如今我臨時因事未能應約，又沒來得及告知。對此實在感到很抱歉，只願他不會生氣……
回想起來清水那份溫柔，感覺有點不真實。一切來得太巧合，就覺有些不對勁。但是作為我唯一的「朋友」，我很希望能相信他。
如同流水清澈見底的嗓子，每一字、每一句都異常吸引著我的心靈。聽到的瞬間就感到很窩心－－
「離！醫生在叫你，別再傻笑！」大姊把聲音壓低在我的耳邊叫喚。
在大姊的打擾下，我便從妄想中清醒過來。已經排到我了嗎？真糟糕，我完全沒有聽到……
為此，我緊張地站起來，想著要往那個方向走。忽然有人捉著我的手腕，把我的行動制止下來。很溫暖，當中卻帶有點骨感，所以一定不是大姊的手。
「霜離小姐，是我向妳打招呼。」抓著我的那位有著沉穩的聲音，是我所熟悉的男性。
「白醫生，你好。」我對叫喚打招呼。原來剛才只是會錯意，我難為情地垂下頭。
大姊一手把我拉回身邊，她的力度來得有點突然，害我差點跌倒。
「你是離的主診醫生？」接下來大姊用疑惑的語氣說。
「不是。我只是一名實習醫生。」白醫生笑著回答。
語畢，大家也安靜下來。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？大姊把我拉得更近，還貼近我的耳邊。她是想低聲對我說什麼吧？不過在這麼寧靜的環境中，那可能聽不見……
「他是你男朋友？」大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，便對我說。
這是什麼的聯想力啊……在我而言，他只是比較親切的醫生。對於眼睛有毛病的我，亦願意花時間幫助，所以我很感激他而已。
「當然不是……」我有點無言地道出。
此時大姊手提電話的鈴聲響起，她就一溜煙的跑開了。
「妳的姊姊和妳個性分別真大。」白醫生有點無奈地說，再引領我回到座位上。對於大姊這些傻話，我只好連聲向醫生道歉。幸好他口頭上亦聲稱「不介意」，我便不再多說。
「我陪妳一會吧！下一個就到妳看診了。」白醫生拍拍我的肩膀，輕鬆地說道。
在大姊跑掉了的情況下，我唯有點頭示意應允。雖然不希望阻礙白醫生工作，但總會想有個人陪伴在側。
白醫生順勢坐到我的身旁。很奇妙地，雖然他和清水同是男性，卻少了讓我安心的感覺。
「今天妳的笑容如此燦爛，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嗎？」白醫生臉靠近我輕聲說道，令我不禁紅起臉、手足無措。會有這麼的反應，只是因為我不太習慣別人這麼靠近而已。
「殷霜離小姐，請到八號房。」夾雜電子的聲音響起。
聽到自己的名字，我便急忙地站起來，向白醫生道別。沒料到他竟然會想陪伴我到診療室的門口。他的善心，我是真的很感謝，但為免做成不必要的誤會，還是應該拒絕他較佳。
「離！剛剛好。來，我們進去吧！」此時從遠方傳來大姊的聲音，及急速的腳步聲。而且越來越接近。真是太好了，我正為如何拒絕別人而傷腦筋。
「那我先回去工作了。再見。」白醫生語調中帶了些遺憾。與之道別後，大姊就推著我看診。
診斷於下午六時三十分結束，我們不作久留，立即乘車回家。
窄小的車廂中擠滿了人。香水味、汗水味、煙臭味等等混在一起，若果不是有空調，我一定受不了。
在下班時間找到座位是多麼幸運的事，這一點就要感謝站在我前方、面對著我的大姊。
我們剛在擠滿人的月台上等列車的到來，當列車停定後，她就高速地抓著我的手，一起擠進車廂中。可惜在繁忙時間，不要說找座位，連找一個位置站都很難，故此找不著也是很正常。
然而在大姊耍橫手下，我得到了現在的座位。
大姊剛才就是站在原本這個位置上的乘客前面，九成九機率，她是狠狠地盯著他，令他讓位的……
眼疾在外表上是看不出的，要別人同情自己實在不易。我亦不想以此為理由要別人憐憫自己。不過可以坐時，還是希望懶洋洋地休息。
輕微搖擺不定的車廂，如同搖籃般。加上我已很累了，便倚著扶手位置，半睡半醒地淺睡。
我作了一個淡淡的夢，迷霧般的世界，看似如同小孩子用蠟筆繪圖般粗糙。黑暗的房間中，我看到一個陌生人，他坐在一旁哼唱著。
他是清水嗎？但我根本就沒見過他，那現在「看」到的只是我幻想中的樣子吧？
縱使如此，我仍按捺不住，走上前看看他的臉。當我站在他的前面，他的歌聲停下來，進而凝望著我。奇怪的是我心目中的他是個外表很溫柔斯文的帥哥，但「他」卻是－－
夢境如同拼圖般瓦解，我回到混濁的現實中。
「離！別睡了，要下車啦！」這尖銳的聲音是來自大姊，她還沒把說話說完，已經一手把我拉起來，奔出閘門。
一時之間我喘不氣來，很久沒跑這麼快了。我們二人便倚著圍欄稍作休息，大姊的嘴巴卻沒有停下來，對我一再抱怨。
「最近你也很奇怪地不知跑到哪裡去。」在我唯唯諾諾地應聲之際，大姊的發言突然轉到一個意外的方向。
我挑了一下眉，實在很猶豫。實在不想說出來讓她知道。因為她出名有著「大嘴巴」的性格，不用一天，不計爸爸媽媽，連她的同事、朋友，都會知道我結交了「男性朋友」。
「我不是說了，是去散步而已。」我勉強地道出一半。這也是事實，我只沒有說出認識了一個人。
不過多說多錯，為免她不知想到什麼奇怪的東西，還是把話題盡快拉開。她低聲喃喃自語，看似完全不想就此放棄。她突然把臉貼近，即使我看不清楚她的臉容，也會被嚇到。
「快回家吧，告訴爸媽有關排到期做手術。」我慌忙地說道。
「也對。」大姊簡單地回答我，隨即就繞著我的手臂，帶著我走。
習慣上其實我比較上喜歡捉著她的手腕，全因她的頭髮太長，我總是不小心拉到她的頭髮。
回憶中的大姊有一把長長的陶瓷曲髮，染上啡金色，幾乎每天也化著妝。我一直很羨慕她，她是令我自豪的姊姊。縱使外表看來是一個很粗魯的人，其實內裡還是很照顧我。
「怎麼了？快要做手術了，提起精神吧！」也許是我不安的心情不經意地表露出來，所以大姊才為我打氣吧。
有關手術的事，說長不長，說短不短。我等大約二年多吧？
今次約見是向我們說明手術要注意的各項事宜，而正式做手術的是一星期後。
做手術啊，還要是眼睛的部份，是很可怕的事！當有東西接近自己的眼睛，怎可能不害怕呢？這個時候，我就很討厭自己的聯想力……
真是百感交集，有機會重拾光明當然是很令人開心，可以過回正常人的生活。
相信會先回去唸書，但和人相處之道本來已經不是很好，如今我留在家這麼久，除了家人外，就很少與別人交流，現在已變得更糟糕了吧？心中免不了有些不安。
當眼睛還看得見時，我亦有唸過書，卻總是孤單一個。
最怕就是要分組活動，因為總是只餘下我一人。分組寫報告亦是我獨自完成，當要交上之日，就會有人來說要與我組；體育課大家三五知己一起，我就一個人站在旁。沒關係的！我已習慣了……所以……
挽著大姊纖弱的手，感受她給予我的溫暖。勉力地笑了一笑，說：「知道了！知道了！」
[[i] 本帖最後由 雪鈴花 於 2011-7-14 21:21 編輯 [/i]]
2011-3-6 11:51
雪鈴花
第三話．雨天（上）
雨水紛紛由天而降，水點落在金屬物上，發出滴噹、滴噹清脆的聲音。家中靜悄悄一片，各人已經上班，只餘下我一人。若不是有雨聲，就仿如不存在於世一般。
在昏暗的房間中，我坐在窗前。雨水模糊了世界，讓原本視力低下的我，更是無法看得清楚。焦急與不安，心靈沒法子得到平靜，做什麼事情也不能專心。內心一陣陣刺痛，討厭不守諾言的自己。
與清水之間的約定，因為昨天突然要到醫院而失約，難道今天也要……猶豫的感覺在心底沈澱，化作決心。決定好了就要努力去完成，這是我的原則。
在雨天，雖然不知道清水會否在空地出現，但最少我也要去應約。有了目標後，心情就變得輕鬆。那麼先來準備吧！雨衣？太笨重了，走起路來很不方便；雨傘比較輕便，但是放在哪裡呢？
抱頭努力地回想，依稀中浮現出昔日的光景，應該在往天台的樓梯口有掛著幾把長雨傘。
我慢步走過去，貼近牆壁的位置已放滿雜物，令我無法摸牆來感覺位置，險些跌下樓梯。這短短二米半的距離，花費了很多時間才到達。幸而很快就找到雨傘，我沒再作檢查就拿著它出門。
撐著雨傘，我踏著輕快的腳步往目的地進發，心情出現一份期待，更包含著一些興奮。
明明已經接近冬季，下雨只會令天氣變得更冷，然而幸福的感覺暖在心頭。一直以來只認為沒有朋友亦可以活得很好的，現在卻連作夢也會想要見面。真想不到我亦會有這麼的心情，很奇妙的感覺。
咦？感覺頭頂有些冰冷啊？我伸手摸了一下頭頂，有些水珠……難道這雨傘是破的？現在已經走到一半了，要回折返還是繼續走？
在原地來來回回地走，下一秒就深深明白到一件事，請勿於下雨天在原地打轉。
腳底一滑，就失去了平衡。潛意識下，想伸手抓著身邊的東西，但在廢屋林立的小巷中，完全沒有東西可以給我扶著。閉起雙眼，害怕下一刻的來臨。
出乎想像，沒有預期的痛楚，腳腕只是擦傷了。迎面撞上的是白襯衣的質感，有人把我接著，令我不至跌倒在地上。
「天氣壞就別跑出來啊！」溫和中帶有些微責備的聲音在耳邊響起，撼動著我的心靈。
「清水？為什麼－－」我的心跳加速，臉也變得燙熱。
為何他會出現在這裡的呢？我很想這麼發問，但是他卻把我的說話打斷。他蹲下身一手撈著我雙腿，把我抱起來。事情來得太突然，我緊張地縮起來，實在亂不好意思。
「先處理傷口，其他之後再說。」清水不單止抱著我，更要拿著雨傘，卻還可以很輕鬆地和我說話。
沒經過細想，我就點頭回應清水。但下一刻，就感到有些問題。
「呃……那回我家？」我有點疑惑地問。但是清水什麼也沒說，只是靜靜地向前行。
雨一點點地落在腳踝上，寒冷刺骨。那微微的痛楚令我忍不住緊抓著清水的襯衣。此時他就把我抱得更緊，大步地疾走。他要帶我到哪裡呢？我卻連發問的勇氣也沒有，很害怕他在生氣。
良久，清水終於把我放下。我們來到一棟建築物的門前，而這裡有一個上蓋，故此他把雨傘收起來。
雖然我沒法看清楚，但仍能由色彩上辨認到大約是什麼東西。這裡應該是有庭院的屋子吧？地方頗寬敞。
「到了，等我一會。」清水把我安放在木箱上，我乖乖地點點頭。
由鑰匙間互相碰撞的聲音得知，他在開鎖。所以……這裡是清水的家？他再次向我走近，並蹲下。
「等！我可以自己走！」我為難地拒絕清水，不欲再次麻煩他。
當我站起來的瞬間，如荊棘般刺痛的感覺由腳踝蔓延至全身。始料未及的痛楚令我重心失去平衡，清水把手放在我的肩上。
「不行時就倚著我吧。前面有梯階，小心。」雖然他只是淡淡地道出，但我卻覺很窩心。
他待我如同易碎品，小心翼翼的。就如同教小孩子走路一般……
我被帶到一間小房中，應該是睡房吧？內裡有一張沙發，清水示意我坐下，再輕輕地抬起我的小腿。被捉著腳踝的感覺很難為情。雖然明白他只是看看傷口，但是仍然會感到不知所措。
「會有點痛，請忍耐。」清水以溫柔的聲線對我說。
聽到這麼的提點，我便用力地合起雙眼，咬緊牙關，把神經拉得緊緊。
清水卻輕輕地笑了出來。真失禮，我只是有點怕痛。
清洗傷口的果然是不好受，害我不禁怪叫了幾聲。幸而清水很熟練地快速幫我包紮好，不然就要痛很久。
「很純熟！」這是我發自內心的稱讚。
平常什麼都不用做的我，一定只會隨便把傷口卷起來就算了。隨即媽媽一定看不下去，來幫我重新包紮……
「工作上會用到的，就學一學。」清水不加思索地回答我，他的嗓音依舊迷人。
房子應該頗大，卻很安靜。沒有其他人在嗎……那，那不就是只得我和清水二人？還是先確定一下。
「你爸媽不在家嗎？」我戰戰兢兢地問。
語畢，一條大毛巾圍在我的肩上。
「先圍著，不然會著涼。」清水沒有回答我的問題，反而說出別的話。
「謝謝……」對於他的好意，禮貌上我稍作道謝。然後便閉起嘴巴，不作多問。
既然清水不想讓我知道有關他的家事，再追問下去亦沒有意思。沒錯，我們相識沒有多久，不要有太高的期望。不然只會令自己遍體鱗傷。但是為何要待我這麼好？很溫柔，太超過如同虛假一般。
「爸媽早已過世了，我對他們連丁點的印象也沒有。」
在這片寧靜中，清水首先發言。一時之間我沒法反應過來，便整個人愣住。
「剛才妳不是問我嗎？」清水有點無奈地接著說。
原來是問了不應該問的事……
「對不起……」為此，我低頭道歉。
「沒關係。妳快些把身體抹乾，要好好學會照顧自己啊。」清水一面再三叮囑一面拿出另一條毛巾來幫我把頭髮抹乾。
吹風機嘈雜的運作聲把其他聲音也蓋過。清水和我坐得很近，但我們還是沒有對話。縱使如此，我仍可感受到沉默的幸福，原來自己也可以和沒有血緣關係的人能好好相處。
清水的指尖在我髮絲間滑過，他的手指真的很長，好像藝術家的手。不一會兒，吹風機的聲響消失，雨水落下的聲音再次響徹世界。
「把衣服脫下。」清水淡淡地道出。
聽此，我嚇然地想脫離他的身邊，便強忍著腳痛站起來。然而，他緊緊地抓著我的手腕，令無從逃脫。
[[i] 本帖最後由 雪鈴花 於 2011-7-14 21:22 編輯 [/i]]
2011-3-6 14:13
雪鈴花
第四話．雨天（中）
雨一直下著，完全沒有停下來，還有增大的趨勢，像交響曲般熱烈地演奏。同時亦宣告我無處可逃的狀況。
沉默的空間中，清水的氣息異常薄弱。如非被他抓住，我亦無從感受他的存在。因應重量的改變，木製品發出微弱的聲音。感受緩緩靠近的暖息，讓我感受到對方已近在咫尺。對於他如此的舉動，一時間腦內變得空空如也。肢體僵硬的我，一動不動地佇立原地。我無從思考去向，唯有靜待下一刻的來臨。
拉長的時間是如斯漫長，急速的心跳聲化成迴響。掌心冒出汗水，指尖也冷冷的。因為視力的問題，所以無從得知清水在做什麼。他那冰冷之手輕撫著我的臉頰，雖然不會感到討厭，卻會緊張。
然後清水把手滑向髮絲之間，再移到肩上。我是不是應該把他推開呢？
「妳的衣服還是濕淋淋，快些換掉才不會感冒。」清水將語調放輕，柔柔地道出。
隨即，清水為我披上一條好像毛巾的袍。我暗暗地舒了一口氣，同時又為是否自己魅力不夠，有些少頹喪……人類啊，真是矛盾。幸好他沒有發覺我在胡思亂想。
「妳先穿上這件浴袍吧……我到房間外。」清水接著說。
還沒等我回答，清水已經自行走出房間，還替我把門關上。
獨自一人在陌生的地方總會有些不安，而且要在男生的家中換衣服，實在……我用力地搖搖頭，想要擺脫這種念頭。怎能隨便懷疑別人呢！
有言「知人口面不知心」，何況我連他長得如何也不知道。只是……從他的聲音中，我完全感受不到惡意，剛才亦沒有對我怎麼樣。加上沒法看到他的容貌，我就不會有先入為主的觀念。如此的思想可能過於理想化，但我希望去相信，相信他不會傷害我。這麼是因為得來不易的友誼，還是因為有別的情感呢？
我不懂得，亦分不清楚。抓著身上濕漉漉的裙子，猶豫了片刻，我最終決定把衣服換掉。摸索到門扇的位置，緊貼倚坐下來。
在空無一人的房間中，真的不好受。
「……清水，在嗎？」
「嗯。」
即使一門之隔，我仍然清晰聽見他的聲音。他就在門的後方，我們倚著同一扇門。
偏側著身子，將全身緊貼著門。再靠近一點，請給我更接近。假若清水是在房間內，我就沒勇氣這麼貼近他。
「這個……」在一片寂靜中，我帶著猶豫先行開口。
「什麼了？」清水的語調中帶著些微的擔憂。他在緊張我嗎？
「可不可以請你唱首歌？」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。
然而，清水卻一語不發，像是我說錯話一般。什麼嘛……他的嗓音這麼棒，不唱歌很可惜。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事可做吧？
「呃，你不喜歡唱歌也沒有關係。」只是我亦不想為難別人。
「也是。」他簡短地道出，無從得知他的情感。只是對於這個答案，我有一些失望。
「僕みたいな君みたいな、僕みたいな君が好きで。離すことでしか、傷付けない術を知らなくて。」
中文注解：我喜歡著您我之間，有許多相似之處的您。但是除了離開之外，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方法能夠不傷害到您。《僕みたいな君 君みたいな僕》
清若純水的嗓音，帶有些微悲傷。如想像中般動聽，像是在耳邊呢喃。雖然是清歌出來，但感覺猶在。
「很棒呢！」我興奮地說著。沒料到他會唱出，我喜歡的曲目。
對於日文，我實在不太會。不過當我的視力還未變差前，都會查閱中文翻譯。故此一般而言，我多少會記得其歌詞的意思，卻不能肯定。
「喜歡與我相似的妳，但除了離開，我想不到有別的方法不會傷害到妳……」清水淡淡地道出，停滯了半晌，便接著說。「這是歌詞的意思。」
聽清水前半的說話……害我有點想歪。沒錯，我們只是「朋友」，平淡如水的朋友……真的如此嗎？與我認知中不太相似，到底這麼算是什麼呢？希望說出口，把內心的感覺說出來，張開雙唇卻無法吐出任何語言。
「怎麼了？」清水的聲音再度響起。
「你真的很溫柔，溫柔的程度……有點令我害怕。」他不作聲，讓我繼續把內心的獨白訴說出來。「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？超過了我所認知的朋友關係……」
似是而非，到底我想要表達什麼？現在我只知道一點，就是才剛剛把話說完，就開始後悔。深怕破壞了現在這種虛幻的關係，連這丁點的幸福也要消失。
我瑟縮起來，很害怕聽到他的回答。手腳亦漸漸變得冰冷，進而發抖；唯一溫暖的，就是由眼角滑下的淚水。現在的我一定更難看吧？沉默的感覺讓我開始窒息。
「我啊……」清水柔和的聲音響起，把無止境的寂靜打破。「剛才的歌，是為妳而唱的。」
語畢，令我萬分錯愕。花了數秒的時間，才理解到他說話的意思。我不禁用雙手掩蓋著嘴巴，心跳越來越快。
意思是清水喜歡我嗎？如此超過的情感，我實在不敢去相信。我是如斯膽怯，為自己畫上界限，停留在原點上。縱然想追問，卻擔心會令他為難。停止吧！不要多想，保持原狀就已經足夠了。
「清水有學過日語？」我勉強地轉移話題。
「我的出身地是日本，住了一段很長的時間。」
也對，從清水的姓氏也可以得知，但是平時和他對話，卻完全感覺不到他不是本地人。廣東話算是一種很難學的語言啊！
在我在想東想西之際，清水不徐不疾地問道：「……妳餓不餓？」
什麼嘛……難道我看起來這麼嘴饞嗎？或是他也希望改變話題？雖然現在我真的有點餓，但要我如何說出口。
「睡了嗎？」他把語調變得更輕柔，像是深怕吵到我。
「不！」我衝口而出地大叫。
一般在作白日夢的人，突然有人叫喚自己……正常也會這麼叫吧？換來的是一片沉默。嗚，看來我給別人的印象越來越差吧……
「清水，會做飯啊？」我勉強擠出句子。
「一點的還可以。妳想吃什麼？」
這麼快就知道我要吃嘛！
「最好是雞蛋……」實在很不好意思，但我就是最喜歡吃雞蛋。
「那我現在去煮。」他輕聲地笑。
隨即，我聽到腳步聲漸漸地遠去。剛才問清水那些私事會否不太好？就像盤問他的家世。但我只是希望了解他多一點……
「果然……我的交際能力還是這麼差。」帶著自譏，低下頭喃喃自語。
漫無目的地走到窗前，輕嘆了一口氣。現在都已經問了，再後悔也是沒意義的。
雨依舊傾盆而下，縱使看不清楚，仍可知道。我要如何回家呢？此時，除雨聲之外，我聽到叩門聲。這房間應該在大門樓上的位置。天氣這麼壞，會有誰到訪呢？令我有些好奇。
我用吹風機把衣服弄乾，再換回上。把門拉開，走出房間。長廊靜悄悄的，故此約發出一點聲音亦能聽得見。
沿著剛才來這裡的方向走回頭。唔，走這個方向應該沒錯吧？對我來說昏暗不會有太大影響，反正我只是沿著牆壁走動。
我聽到了，有人在說話。是一把清脆的女聲……
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
歌曲來源：[URL]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_FLEWOhYZCA[/URL]
[[i] 本帖最後由 雪鈴花 於 2011-7-14 21:24 編輯 [/i]]
2011-3-6 21:16
雪鈴花
第五話．雨天（下）
通過漫長黑暗的走廊終於到達終點，轉角位就是樓梯了。雙腿卻沒法子再移動。並非因為傷口在隱隱作痛，而是內心中有一把聲音，將自己叫止，不要再前進了。
訪客的聲音令我開始動搖。大雨中來到荒蕪的村落的訪客，會是清水的姊姊？妹妹？或是……戀人？我佇立在梯邊，偋息靜氣地留意他們的對話。這麼不就是在偷聽嗎？
「阿徹，人家很想念你啊！」清脆的女聲再次響起，就像是蜜餞上再加砂糖，實在令人有點受不了。
如若情侶間撒嬌意味的話語，甘露的味道在我心頭迴響，化成無止盡的苦澀。抖擻的靈魂被刺得很痛，疼痛充斥滿溢。摀住耳朵，拒絕聆聽。
「朋友」能夠幸福不是值得快樂的事嗎？我咬著下唇，籍著痛楚來令自己清醒。可惜殘響依舊持續，正在譏笑自己一廂情願。還是回到房中吧……反正在這裡只會覺得難過。
「你來幹什麼？」在我舉步離開之際，清水開始說話。
咦？為什麼他會發出這麼極其冷淡的聲音。感覺如同冰塊般，沒有帶些微的情感，連我也感到陌生的語調。
「我特地來探望你啊……」甜蜜的女聲調子中帶了一點不滿。
「沒必要，請回。」清水的語調卻異常冰冷。
完全沒法子由清水的聲線上，猜測他現在的心情。難道他們並非我所想像的關係？
暴雨狠狠地打在地面上，那重擊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清晰。同時亦把他們的對話聲掩蓋，我只能隱約聽到那女的在說話。
「因為我喜歡你啊！你明明知道的！」女孩子聲嘶力竭地叫喊，每一個連這個位置也聽得清清楚楚，憾動我的心靈。
這是告白吧？她這麼用盡心力來表達，清水會有什麼感覺呢……然而換來卻是一陣陣冷笑聲。
「這只是滿足你的虛榮感吧？人啊，越得不到的東西，就越想要。」清水冷嘲熱諷地笑說著。
混亂的我不小心分神，沒理會腳傷。當施力之際，劇烈的痛楚就蜂擁而至。我忍不了作出悲鳴。一瞬間沒法取得平衡，差點就滾下階梯，幸而及時抓緊旁邊的扶手。
此時，急速的腳步聲由下而上漸漸向我接近。糟了！被發現了，要怎麼解釋？現在只能乾著急，卻沒法想得出解決方法。
這時候已經有人來到，腳步聲於我的前方停下來。一件長大衣突然披在頭上，我記得這種觸感，那是清水的。
伸出手想把衣服拿開，卻被人從後方一手緊緊的抱起，只能勉強以腳尖碰到地板；另一手把我的嘴巴掩著。此舉令我沒法發出聲音，連呼吸也有些困難。
「不要說話，不要被看到，聽我的指示。」
在我的耳邊輕輕地吐息，就如同惡魔的耳語一般，深深地迷惑著我。這把明明是清水的聲音啊！卻和平時完全不同。我不再掙脫，乖乖地點點頭，他亦把手鬆開。
「阿徹，幹什麼把我推開啊……」女性的聲音響起，她也跟著清水來到二樓吧……
「她是誰？」繼而當她發現我的存在後，便以尖銳的聲音大叫，同時往我的方向走近。
「與你無關。」清水冷哼。
啪！清晰的拍打聲突然響起。
「你為了這傢伙打我！清水徹！這傢伙到底是你什麼人？」那清脆的女聲提高了八度。
「我只是把你的手拍開，請你不要接近她。」清水依然冷淡地說道，卻沒有回答她。
語畢，他便推著我離開。茫然地依著指示走，心中卻不是味兒。
到底我算是清水的什麼人呢？其實我亦渴望從他的口中聽到答案。然而他完全沒有回答的意思，依舊往回房的方向走。
「她是你的情人？」該名女性不死心地繼續問。
聽到這句問題後，清水停下腳步。良久，他終於作出回應。
「不是。」簡短的兩個字，沒有任何的解釋，但亦最直接表達出答案。
沒錯呢，這是事實。但到底是什麼原因……
當我親耳得知後，心如同粉碎般。悲慟直捲全身，像是順著龜裂的紋路，腳下的立足點慢慢瓦解，眼眶中亦開始泛起淚光。
偷偷地急速用手把淚水抹去，害怕被發現。根本沒什麼值得難過……我只是一個外人，去到最遠亦只能稱得上朋友。努力地說服自己，希望平靜下來。淚水卻不爭氣地湧出。
「白亦雪小姐，是時候回去了。」從這份空洞感中，出現一把畢恭畢敬的男聲，卻不是出自清水。他是什麼時候出現呢？我完全沒感覺到有人走上來啊！
「知道了！我們走！」那位被稱為白亦雪的女性有點不服氣地冷哼。
「慢行。」清水客套地對她說，然後繼續推我的背。
現在的我已經感到她與清水怎麼樣也沒關係了，反正以前我也總是一個人渡過……
回到房間中，清水把門關上，我再次坐回原本的位置上，他把披著我的長大衣拿開。接著他屈膝下來，凝視低下頭的我。
「怎麼了？」他用手為我擦去那止不了的淚水。
這是我所熟識的、溫柔的清水。剛才就好似作了一個惡夢，並不是真實的。
腦袋變得非常混亂，現在的我完全不想說話，故此只一直搖搖頭，低聲飲泣。他拿我沒辦法，便嘆了一口氣離開了房間，留下我獨自一人。
閉上雙眼，我不想知道任何的事實。清水已不想理我吧？原以為只要是朋友就可以了，他對我越好，我就越貪心想要更多。
明明是我把他拒於千里之外，為何卻感到更難過呢？難道我愛上了清水？愛上一個「陌生的」人，連臉也沒見過……
不徐不疾的叩門聲吸引了我的注意力。門被打開了，外面傳來一陣陣香氣。
「我把飯做好了。」清水再次走到我的面前。
「呃……謝謝。」很難聽沙啞的聲音，連自己也討厭。
語畢，我的淚珠又再次滑下。
「來，我餵妳。」他沒有多問，逕自說下去。
對於清水的話，我的心再次動搖。為什麼要如此照顧我？即使他把我當為「好朋友」，也不至於要餵我吃飯吧？那到底我們之間到底是……
緊緊地握著拳頭，我的指甲插到掌心中，引起陣陣的痛楚。我在提醒自己，不要作出多餘的妄想。
此時，清水把湯匙送到我的嘴邊。雖然感到有些為難，但是我仍然吞下。儘管混雜了淚水的味道，卻仍然能認出．這是我最喜歡的蛋包飯。
以前外出上街，假若被我發現有此類食品，我一定會點來吃。即使我從來沒說過，為何清水會知道我的喜好？
不單如此，連歌唱，亦是選出我喜歡，而且聽得懂的歌。這是單純的巧合嗎？腦袋現在模糊一片，我沒辦法了解。
心，很痛。
「你不需要對我這麼好，這只會令你的女朋友誤會。」為著他，也為著自己而道出。畫下一條界線，讓我能得到明確的路。
一定是清水太溫柔，才對我如斯的細心。我很感謝他給我點點的希冀，但這只會令我有不必要的誤解。
要說清楚，卻又說不出口。離開人群的我，連表達內心都變得困難。開心的事；難過的事，都吞進肚子中。
「我沒有女朋友。剛才那位亦只是上司的女兒。」清水沉默了片刻，再次把飯送上，才開口說話。
「哦。唔，這……」我支支吾吾了片刻，才接著說。「現在很晚了……差不多時候要回家。」
我很清楚這是逃避，不過已經不欲再作出任何的不實際的假想。在真正失陷前，就要盡快抽身。不要給自己太多的期望，才不會有更多失望。
「那我送妳回去。」清水淡淡地說。
這是錯覺嗎？簡短的說話中，我聽到內裡帶著哀傷的味道，卻是太微弱，轉眼間就消失在空氣。
在雨中，我們相對無語。我默默地往前走，清水則小心翼翼地扶著我。
這麼結束就可以了，我們就不要再見吧……
[[i] 本帖最後由 雪鈴花 於 2011-7-14 21:27 編輯 [/i]]
2011-3-6 21:17
雪鈴花
第六話．逃避
蒼茫灰暗的天際，已換上了新的色彩。雨天過後，晴天終會再現。不過有些事，過去了就不能回頭。
自從與清水別離後，我便回到原點，將自身關閉起來。獨自留在家中，呆呆地在思索某個什麼。嘗著一夜難眠，縱使如何看都是混沌的灰色，但我仍張開眼睛盯著天花。內心沒法安靜下來，唯有深嘆無奈。
雨天外出的事被爸媽發現了，只怪我實在不會說謊。不過他們看到我沒精打采，就沒有再追問下去了。當然我亦沒告訴他們，有關清水的事情。
日復日的過去，當我再次張開眼蓋時，又是新一天的到來。房間中充滿大姊的化妝品香氣，就表示現在已經接近中午的時間。
「大姊，要出門上班了？」我隨意地問道。
「是啊。」大姊簡單地回答我，但並未停下手腳。
只是當她知道我終於起床，便沒顧忌地發出更吵的聲音。開櫃、關櫃、找衣服、把隨身品塞在包包中。煩擾的雜音，讓我更感心神不定。
感覺上是慢條斯理，其實是很急忙，快要遲到了。這麼的戲碼在過去已上演無數次，當她衝出房門不到五分鐘就會說忘了帶什麼的跑回來。
空氣中有點微寒，我裹著被子等待，自己慢慢地清醒過來。漫無目的地望向窗外，天空沒有再下雨，然而依舊灰沉沉一片，就如同我的心情。電話的鈴聲忽然響起，把我從半睡半醒的狀態驚醒。
「離！快去接電話！」大姊一邊吩咐我，一邊繼續化妝。
「是啦！」雖然不太想接，但是在大姊的威嚴下，當然亦只好依她的。
縱使這樣連失戀也算不上，卻仍覺得很痛很痛。連說話也變得沉重。
「喂，是誰啦？現在很忙，沒什麼事就晚些再打來吧！」無奈地拿起聽筒，不等對方說話就一口氣把話說完。
一心只想盡快掛線的我，卻聽到一把熟識的男聲，故再度把聽筒拿起來。
「霜離小姐？」
「啊！原來是白醫生……」我有點沒趣地回應。
想當然，清水怎會知道我家的電話號碼。
「聽妳的母親說，妳沒什麼精神，是不是什麼地方感到不適？」白醫生不以為意接著問道。
媽媽真是的，幹什麼隨便把自己女兒的狀況隨便說給別人知啊……
「我沒事……」嘴巴是這麼說，但仍然不禁在嘆息。
始終心病還需心藥醫，並不是隨便找個人就可以。
在清水身上感受到的那種安心與幸福，我卻無法在醫生身上找到。朋友嗎？已經超過了那種感覺；情人嗎？卻未至於這種甜蜜的關係。
「霜離小姐？我下班後，來幫妳看診吧？」白醫生擔憂地呼叫我的名字。
聽此，我停頓了一下，不知如何應對。別對我這麼好，清水是這麼，醫生亦如此。全都在可憐我嗎？眼淺的我，再次流下淚水。
「其實……你們不用對我這麼好。」我盡力不把自己的內心表現出來。
來到床角，我對著牆壁半倚著。把聲線壓低，不希望被大姊聽見。
「我啊，不是對所有人都這麼的。」醫生有如完全沒有理解我的說話，繼續道出自己所想。
然而，我不需要任何的同情！
為什麼大家總要說出這些，很容易令我誤解的說話呢？這只會令我更困擾。再者，我和白醫生之間，最多只是友情……那麼清水呢？我不禁反問自己。
「抱歉，突然有工作。我晚一點再打電話來吧！」這時白醫生再次開口說話，打斷了我的思考。
「你有工作嗎？請快去吧！我已經好了不少。再見。」我努力假裝平日的聲線，只想要盡快掛線。
把電話筒放下，我輕輕地舒了一口氣。這時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。
「嘩呀！」我嚇然地尖叫起來。
「不用叫這麼大聲啊！」
原來是大姊。她何時出現在我的背後？剛才她還在努力地打扮。
「發生了什麼事？不許說沒啊！」她劈頭一問，實在令人錯愕。
不可以說沒事，那我還可以說什麼？難道要把真相告訴她？才沒有可能，我不想把事情鬧大。保持沉默是最好的方法。
「哼！是那個什麼白清水對你做了什麼嗎？」大姊帶點生氣地自說自話。
「白、白清水？」原本決定不要開口的我，也忍不了反問她……什麼叫白清水啊？
「那個姓白的醫生不是叫清水嗎？你說夢話時都叫著『清水、清水』啊！」
我用手半掩著嘴巴，臉一瞬間變得通紅。原來嚴重的程度，已到達了作夢也想著「清水」……
「即是說，『清水』是另一個人啊？」大姊靠近我，拉高尾音問道。
「白醫生是叫白亦菲啦！清水是……」
奇怪了，那天出現在清水家的那位女孩，她的名字和醫生的只是一字之差！
「是什麼？」大姊狐疑地提問。
嗚……差一點就說出來了。但是現在要怎辦？
吵鬧的手提電話鈴聲響起，大姊就急速跑去接聽。可惜是命躲不過，不到半分鐘她又折返。
大姊用力地拉著我的臉頰，害我再次尖叫起來。
「你啊！不要什麼都只收在心中。不管什麼事，我都會支持你的！」她認真地說。
我撫摸著還在痛的臉，心中卻泛起陣陣溫暖，令我會心一笑。
「終於會笑啊。就醬！上班去，拜。」
我揮著手，向大姊道別。雖然她平常粗枝大葉，但卻很關心我。
以前，我剛得知自己患上「錐形角膜」，感覺前景一片黑暗。內心實在是很害怕自己不能視，但是卻假裝若無其事，過著如常的生活。
人類的忍耐力亦有一個極限，漸漸變得急躁的我，脾氣也日益惡劣。無法發洩的情感要如何是好？只好在網誌中寫下來。萬萬沒料到的是大姊正巧看見，令我覺很不好意思。
當晚她卻對我說出一席話，完全沒料到她會這麼對我說的話！
「如果有一天你不能再看得見，我亦會照顧你一輩子的。」至今這句說話仍然令我感動不已，縱使結果會是如何……
大姊上班去了，家中再次餘下我一人。窮極無聊的我唯有獨個兒找事情做。不過一個視力有問題的人，可以做什麼呢？
對我來說，最大的娛樂就是聽音樂。反正……那片空地，已經再沒有在等待我的人。
鼻子一酸，再次熱淚盈眶。我也太愛哭了吧！真是沒用。抖擻的手連隨身聽也拿不隱，花費了不少時間才終於把它開啟。耳邊再度聽見平日喜歡的音樂，把難過的事暫時忘卻。
獨自沉醉在幻想的世界中，溜到我一個人的空間。這是自我保護，逃避著可能會帶給自己傷痛的事物。
踏出一步，可能就有新的景象呢？但是未知的事物，令我深深恐懼。其實只是差了那一點的勇氣，我亦能做得到吧？
過了一會兒，好像聽到點雜音？是隨身聽壞了嗎？無可奈何之下，就把耳罩拿下來。這時我才察覺到剛才的並非雜音。
把窗戶推開，聲音變得更明顯。我探頭到窗外，想要聽清楚一點，歌聲卻停下來。
「妳突然都不出現，令我很擔心。」如涼風般的嗓子，我不會忘掉的。
是我不想聽到，同時亦所渴望的聲音。
「清水……」
[[i] 本帖最後由 雪鈴花 於 2011-7-14 21:29 編輯 [/i]]
2011-3-6 21:18
雪鈴花
第七話．了解
古語有云：人定勝天。卻又有言天命不可違。若果順應天意的，就可以平凡而孤單地過一生吧？假若，我踏出一步……
風由窗戶吹進室內，令房間中的氣溫變低。雙手漸漸變得冰冷，但是我仍然沒有離開窗檯。
依據聲音的來源，清水就在這裡的正下方吧……
「妳已經不想再見我嗎？」清水的說話中有種苦澀的感覺，同時我卻無法作出任何的解釋。
因為我在逃避他，連接近他的勇氣也沒有。這麼的話要如何說出來？膽怯的我，唯有保持沉默，聽天由命……
真的是如此嗎？我無言，不懂要如何去表達出自己的心情。無法吐出的話語，猶如是卡在喉嚨間的骨頭。很難過；很辛苦，想表達卻沒法子吐出來。
我笑了，虛偽地微笑著，說出口不對心的話。
「沒事，只是有些累而已。」
此時，他也笑了。
「所以我就說，妳和我很相似。」清水淡然地說。
這是什麼的意思？我茫然地偏著頭，不明所以。萌生出一種刺痛，是心中拔不掉的刺。
「妳在說謊啊。差別在於很易看穿，不過這也是好事……」
耳邊傳來陣陣的風聲，空洞的耳鳴萌生。感覺很孤單，如同世界把自己遺忘。他沒有強迫我說話，只是默默地等待。
「我只是有些不安……」我再次張開雙唇的同時，眼淚也一併落下。
必需要調整心情，我勉力地深呼吸。或許是產生一種覺悟，彷彿現在不說出口，就永遠沒有機會去表達了。
「雖然很清楚，你沒有義務把過去告知，然而我仍然會很在意。」思維混亂不清，加上本身亦口齒不伶，清水能夠明白我的意思嗎？
「也許是我太貪心，只想保持這份單純的感情。」
這次轉為由清水說話，儘管距離有些遠，但是我依舊能清楚地聽到，他所說的一字一句。他的語調中，夾雜著沉重的灰暗。
「我在害怕。被妳知道『我』的所有時，會變得如何……」他重重地嘆息，再度開腔。
聽到清水由心而發的話語，讓我感到錯愕。一心只想到自己的悲哀，我卻完全不曾去理解，他亦會有的痛苦。
人類，就是無法完全明瞭對方的生物嗎？清水總是在遷就我，而我呢？
每人都會有自己的秘密，我亦不例外。沒法改變過去，那不就更應該要放眼未來嗎？我是多麼的不堪，只想到自己，完全沒有顧慮到清水的感受。縱使我很在意他和白亦雪之間的事，但還是別再追問。
「對不起……」我誠心地向他道歉。
窗外傳來陣陣的苦笑聲。
「那麼我現在可以來見妳嗎？」清水稍微恢復過來，以柔和的聲線問道。
不要說心情轉換，我連梳洗都還沒有……
「我上來就可以了，等一等。」我還沒有回答，清水已經就自行決定了。但這裡是二樓啊！他到底要如何見我？
對著這窗戶的，大約一米的位置，只有一棟荒廢已久的平房，大門已被封鎖，根本不能走進去。
印象中，那房子是由泥磚建成的，應該還有一個用作安裝窗戶的位置。在日久失修及雨水的侵蝕下，外牆變得凹凸不平。所以清水是想爬上來？
這時出現輕微的沙石滾落聲音，還有跳躍時所發出的鞋底磨擦的響聲。聽起來卻沒有拖泥帶水。故此他不是失敗告終，就是很輕鬆地成功爬了上去。
在記憶中，他曾提及來這裡是「休養」，即是身體虛弱，故此爬牆這麼辛苦的事，多數是會失敗吧？
加上爬牆有一定的危險性，誰知道那間破房子會不會倒塌……或是清水中途體力不支，那怎樣辨？越想越感到不妙。
「清水！你沒事吧？」我焦急地叫喚著。
把半個身子探出窗外，用盡自己靠有的最大視力看著窗下的小巷。很可惜，我的視力衰弱的程度，已必需要做角膜手術才有機會回復。在這種光線不足，焦點不明的地方，當然是看不見。
「傻瓜，這麼矮的地方怎會有事。」聲音是由前方比較近的位置傳來，所以表示他已經爬上了對面的屋頂。
想不到清水的運動神經這麼好，完全不似病弱。不過，沒有發生意外已是值得興幸。
「來。」我很疑惑地東張西望，清水是叫我嗎？要我去那裡啊？
「過來這兒。」他再一次說道。
清水的說話有時候真的太簡潔，這麼我怎會明白。現在是知道了他的意思了，但是……
「我不懂爬牆。」我很認真地對他說。
語畢，他就笑起來。這算什麼意思！難道一定要懂得爬牆嗎？
「我的意思是跳過來。」他一再補助充，卻是令我更苦惱。
這裡是二樓啊……跳過去不是很危險嗎？雖然即使失敗了，也傷不致死。
「放心，我會接著妳的。」清水用堅定的語調向我訴說著。
如此是考驗我對他的信心嗎？我沒有再多加思考，如若著了魔般，爬了出窗外。身上每串肌膚也感覺到冰冷，但我不以為然。
只要跨出這一步，就會有什麼改變吧？把閉上雙目，用力地握著窗邊。說實話，看起來應該像要跳樓自殺的模樣吧？
「你可否回答我一個問題？」我嚥下唾液，以拼死的心情，鼓起勇氣地提問。「對你來說，我是你的誰？」
心猛烈地跳動，掌心冒出汗水。空氣變得沉重，風如同利刃貫穿我的身體。一分一秒的等待是如此的難過，求求你快回答吧！即使你的答案是什麼……
「情人。」
這是一個很好的答案吧？可怕我的思維還沒轉到能理解前，清水已經接著說下去。
「這是沒可能的。」
答案再一次刺傷我的心靈。這個回覆，不是於之前早已經聽過嗎？為何聽多少次依然有這種哀傷的感覺？我呆滯地站著，進退維谷。因注意力變得散亂，原本緊握窗櫺的手，漸漸地鬆開。
「小心！」清水緊張地叫出來。
清水一雙手環抱著我，擁入懷中。令原本快要倒下去的我，來到廢屋的頂樓上。這麼靠近，連他的喘息與心跳聲皆清晰可聞。
「情人只是不穩定的關係，實在無法用這麼的字詞來形容。」清水努力地向我表達，我亦靜靜地細嚼他說話的意思。他輕輕撫摸我的手背，無奈沒法看到他的表情，令我更為緊張。
茫然地把臉轉向清水的方向，他忽然安靜下來。讓我開始有些不安，是發生了什麼嗎？
想要看看發生了什麼事，同時又感到自己很愚蠢。因為即使張開雙眼也沒法看見。呆了半晌，是不是應該由我說些什麼呢？
在我猶豫不決的同時，清水用手撥弄我前額的頭髮。並輕輕地親吻我的前額。反射性地欲將之推開，遺憾的是此舉是毫無作用。
之前刺骨之寒消失無蹤，換來是由心而發的熾熱。現在我的臉一定很紅吧……我最擅長的就是落跑了。現在！馬上！立即！逃離現場！
只是行動失敗了。清水摟著我的腰，把我拉下，無奈下只能坐在地上。
「妳不是要聽我的答案嗎？這麼快就要走啊？」清水貫徹平日那溫柔的語調，卻是令我感到一種被威迫的壓力。
其實他一開始就是故意吧？我漸漸了解到他的另一面。
「說吧！」我有點自暴自棄地嚷著。雖然只是前額，但也不應該忽然親我啊！
清水把笑聲止住，回復認真。
「在這個世界上，親人、朋友、情人，我全也沒有。」他稍微停頓了一下，轉移到我的耳邊輕聲說話。「對我來說，世上只有妳和我。」
第八話．願望
天空何時變得亮了？縱使視力衰弱的我，仍然能看見這片蔚藍色的天際。柔和的光源灑落，照亮了我的心靈。風依舊吹拂大地，為肌膚蒙上微寒，卻未有特別寒冷。
與清水平肩而坐，二人皆保持沉默。就如若剛相識時，為有人陪伴在側，就單純地感到快樂。不過如今相較起來，多了一份另外的情感，是甘苦混和的味道。而這份寧靜沒有令我感到孤獨，因為清水牽著我的手。正如他所說，就像世界只有我和他一般。
縱使剛才的話是美麗的謊言，但是我依然感受到幸福。若果能保持這份情，直到永遠就好了。只是我明白，作為人類，是沒有「永遠」的存在。就如同再甜蜜的美夢，總會有醒來的一天。
或許是上天的惡作劇，不到半小時，這種淡然的感覺就被粉碎。家中的電話響個不停，打擾這份寧靜。這股刺耳的聲音，令人沒法子無視。
「呃，我回去接電話……」我帶著苦笑對清水說。他把原本與我牽緊的手鬆開，改為放在我的肩上，再稍稍施力。
雖然不明白清水想要幹什麼，但我仍然乖乖地依從，枕在他的大腿上。然而在我印象中的漫畫情節，一般不是男生枕在女生的腿上嗎？
「留在這裡。」清水一邊撥弄我的頭髮，一邊用柔和的聲音對我說。
此舉更是令我有莫名的悸動，沒法子平靜地躺著。雙頰漸漸產生一種燙熱，我不自覺地側身瑟縮起來。算了。反正都不知要如何離開這棟廢屋，暫時保持現狀比較好。
模糊的世界，四周的景物是如何？我沒法子辨別出來，如同水份過多的水彩畫般化開。這是幸或不幸？即使是這個姿勢，始終無法看到清水的臉容。
觸及的就在前方，但我什麼都看不見。對此我便由心生出了一個願望。
「清水……」我回復原本的坐姿，並呼叫他的名字。「我……快要做手術了。」
這是初次認真地希望著，很想真正地看到清水的臉容。很希望能親眼目睹，他對我展示的笑容。
「恭喜啊。」他淺笑地祝賀。
我鼓起勇氣，再次努力地拼湊著有限的字詞。
「縱使你是什麼人，我仍會回來找你的。很想親眼看見你……」
或許連自己也不知想表達什麼，但這就是我對清水的心意。他沉默片刻，再溫柔地輕撫我的臉頰。
「謝謝妳。我會記住的。」
我不禁露出一個幸福的笑容，說：「清水真是溫柔。」
清水把手由我的臉頰移開，與我一起笑著。此時，臉頰上突如其來出現柔軟的觸感。原本掛著笑臉的我，表情變得僵硬。柔軟的唇離開了我的臉頰，轉移到耳邊，他再以吐息般對我說。
「只對妳才能做得到。」
「清水是大壞蛋！」我氣鼓著臉對他說。
雖然不是真的生氣，他卻不應該在我沒留意時，突然親我啊！回憶中在唸書時，我當時曾交過一名男朋友，他也只親過我的手背而已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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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-3-6 22:04
雪鈴花
「嗯，好像不曾說過『我是好人』吧？」清水以非常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。
今天我才終於了解到自身的錯誤，因為看不見而對未知的人過於美化！
「雖然妳生氣的樣子也很可愛，但別氣太久。」他變本加厲地摟著我的腰，繼續在我的耳邊說話。
此舉令我更感不好意思，只好把臉別開。混亂的腦海中，沒法組成完整的句子，令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「不作弄妳了，說話吧。」雖然他是這麼的說著，但是語調中完全沒有歉意。
「那麼……你唱一首歌來聽聽，我就原諒你！」這是故意地刁難他，因為我記得他曾經表示過，不喜歡唱歌的。
「真喜歡找些難題給我啊……」清水的語氣中帶著困擾，隨即他陷入沉思。
要唱完一首好像真的太為難他，降低一點要求會較佳。
「一兩句就可以了。」我再度開腔。
「この胸が脈打つうちは，君をまだ守っていたい。生きる意味なんてそれでいいの。」
中文翻譯：仍然想在這顆心跳動的時間內守護你。只要以那件事為生存意義就好了。《心拍数＃0822 》
清水摟著我，在耳邊溫柔地唱，令我的心跳漸漸加快。
「笨蛋！」我口不對心地說，卻喜形於色。
他輕輕地笑了，把我放開。心跳慢慢地回復平穩，同時免不了有些失落感。
這時我家中的電話再次響起，到底會是誰呢？
「真煩。」冷淡地吐出此話的是清水。
語畢，原本在我身旁的清水獨個兒地離開。他的腳步輕巧得如同貓科動物般，不帶半點聲響。氣息顯得非常微弱，實在教人懷疑，他是不是真的存在於世。
「劈啪」！破木的巨響震撼耳膜，令我反射性用手把耳捻起，全身縮成一團。沙塵四起，不論張開雙眼與否，仍然無從得知發生何事，害我甚為擔憂。是因這房子太老舊，要倒塌了嗎？那麼清水會不會發生了什麼危險……
「清水！咳咳……」張開嘴巴大叫著他的名字，反而吸入大量灰塵，害我不停咳嗽。
很辛苦，連淚水也冒出來。然而我停不下呼喚，害怕清水發生了什麼意外。最擔心的是，他一直未有作出回應，讓我感到憂慮。
焦急的心情令淚流滿面，如果能看得見就好了……我不自覺地這麼想，卻什麼也做不到，唯有佇立在原地上。此時，有人無聲地把我抱起。
「清水？」
「嗯。」聽到清水平穩的回應，感覺安心多了。最低限度，他安全。
「你把我嚇壞了，剛才發生什麼事？」我哭喪著臉問道。
然而對於我的提問，清水好像沒有聽到。他沒有回答，只是繼續走路，我亦只好暫時安靜下來。他帶著我來到廢屋的內部，昏沉沉一片。到處都是灰塵，空氣中充斥混濁的味道。
「剛才我只是把封死的門踢開。」清水把我放下，再淡然地道出。他抓起我的手，助我掩著耳朵。他又想踢門嗎？
片刻，如我所料，一陣破木的巨響傳入耳中。幸好我有先見之明，故沒剛才的驚懼。
外界的空氣流入室內，頓時變得輕鬆多。不過因為我沒穿鞋子的關係，所以腳下有些刺刺的感覺。
「回家吧。」清水把我抱在懷中，喃喃細語。緊貼身體把暖流傳遞，是讓人溶化的體溫。
可惜每當走前一步，我們就越接近分別時刻吧？縱使想著明天、後天……往後的日子我們還會見面，但心中那份落寞還是揮之不去。
「我可不可以問妳一個問題？」清水竟然會突然說話，而且還是想要問我。
「可以啦。」平常都是我在發問，真是很難得。到底他有什麼想知道呢？
「妳好像很喜歡叫我唱歌。為什麼？」清水平靜地發問。
剎那間，腦海中也找不到答案，因為我從來沒想過。
「因為……你的聲音動聽。」勉強地編出一個理由，卻好像不對……我緊皺著眉努力地苦思。
「到了。我先回去，再見。」清水並沒有深究，把我放下在大門前。不過，他好像有些失落……
「等，請等一下！」我高聲地把他叫停。
其實真正的理由早早就存在心中吧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，盡心去表達。
「如果不說話，不就好像連自己也不存在嗎？我知道清水並不喜歡說話，但是只要我請求你唱歌，你都會答應。其實我想一直聽見你的聲音啊！」我低下頭，進而啜泣。接著嗚咽地訴說著。「很害怕你會突然消失……」
清水抹乾我的眼淚，用堅定的語氣開口。
「縱使要消失，我也會在離開之前來見妳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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歌曲來源：[URL]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O5EWRC_PjcM[/URL]
第九話．醫院（上）
四周昏沉沉一片，連一絲光線也沒有。縱使如何張大眼睛，仍沒法看到任何事物，所存在的色彩只是一片純然的黑暗。很可怕！有誰能夠來救我？
猛然地睜開雙簾，刺眼的陽光非常奪目。我不禁想把被子蓋著頭部，然後轉身到另一側。只是，才拉了一下身上的「被子」，就感到異樣。咦？奇怪，這裡好像不是我的睡房啊……
瞄起單眼，只見披在身上的是白色的布，類似醫生袍。那麼我枕著的好像也不是枕頭……我全身僵硬起來，忽然有一隻骨感的手輕撫著我的頭髮。被嚇到的我，反射性想要站起來了解情況，卻被抓住。
「行車中，不要站起來。」一把沉穩的男聲阻止我。
定下神來，才發現現時置身於一輛小型汽車中，應該是計程車吧？
「白醫生！為什麼……」我縮在一角緊張地問。
此時他卻發出爽朗的笑聲，實在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
「因為昨天妳沒接電話，我很擔心就來到妳家。」他接著說。「伯母說妳沒吃飯就睡覺了，她沒法子叫妳起床，所以才要我把妳送去醫院。」
真無言，原來昨天令電話響過不停的罪魁禍首就是白醫生。等一下，醫院？我幹什麼要到醫院去！儘管我要做角膜手術，但不至於要提早留院啊！
再者，如此一來，短期內我都沒法子見到清水。我的無故失蹤，他又會如何想呢？他不可能知道，我會去了醫院……
「現在精神多了！請送我回去。」我皺著眉頭緊張地說。
一心只想要回家的我，難得地主動抓著別人的手。醫生發出輕輕的笑聲，然後撫摸我的手背。異樣的觸感，令我赫然地把手縮回。
儘管我當白醫生是朋友，但這麼實在太奇怪了。即使說我的思想太保守，我依然不能接受，始終男女有別吧？我也不是這麼隨便的人啊！
對於我的反應，白醫生嘆一口氣。幸而他未有作出更過份的行為，不然我會一輩子鄙視他。
就在我慨嘆的同時，白醫生重新把焦點，放回「我要回家」這一點上。
「在妳做手術之前也要留院觀察，我已經幫妳弄好手續了。」他回復平淡的語氣，略為給我說明。「放心，我會好好照顧你。」
聽完後，我完全沒法子高興起來。
媽媽為什麼這麼放心，把女兒交給陌生男人啊？不會是認定了白醫生和我，有什麼重大的關係吧？
「少爺，到了。」車子停下，前座的司機恭敬地對著我們說話。然而……誰是少爺？這不是計程車嗎？
「霜離小姐，我們下車吧！」白醫生沒理會司機的說話，反而牽起我的手。
雖然感到很無奈，但我並沒有反抗。如今身處在不知明地方，自己亦無法清楚地看見。唯一可依賴的，唯有身邊的白醫生。
雙腿伸出車外，地面是軟軟的草地。這麼的環境感覺不錯，有著與村中相似的味道，空氣清新。可惜越是走近建築物，消毒藥水的氣味就越濃烈。
「對了。剛才那位司機，好像叫你少爺？」我隨便找個話題，不然這寧靜的氣氛真的很難受。
「妳第一次問及我的事呢！」聽起來白醫生好像心情不錯。是心理作用嗎？感覺他更用力地繫緊我的手。「因為他是我家的下僕，叫我少爺也很正常。」
原來如此，醫生的家境應該頗富有。我點點頭示意，便繼續靜靜地沉思。話說回來，之前在清水家遇到的那位，應該也是千金小姐。
「呀，醫生。你認不認識……一位叫白亦雪的女性？」我戰戰兢兢，同時帶點期待地問。
縱使決定了不再追問清水，但還是很在意。如果可以，希望能從別人身上打聽。更重要的是光聽名字，她和白醫生也很相似。
「咦？妳認識家妹？那丫頭很任性，她沒有對妳做什麼吧？」醫生擔心地回應。
「我只是曾經無意間聽到這個名字，感覺和你的好像而已。」我僵硬地乾笑，同時深感世界真細小。相信如果我說出真相，實在後果堪虞，白醫生和媽媽看來蠻熟稔。
不過還真是太巧了，沒料到在清水家，會遇上白醫生的妹妹。那麼醫生……他會否也認識清水呢？
離開翠綠的庭院，我們穿過大堂。或許是清晨時份，人煙極為稀少，我只有聽到很少數的腳步聲，相信會是醫護人員的機率較高。走進升降機，我無聲地數算著層數，來到五樓才終於停下。
「到了，此層是獨立病房。可安心靜養。」白醫生以溫和的語氣對我說。
「獨立病房」嗎？住在這麼地方的人，相信均非富則貴。故此人流少也是正常，好聽些叫寧靜，難聽點叫死寂。
納悶的感覺湧出，我和這裡格格不入，本人只是普通出生。對於要付出高昂住院費的地方，爸媽怎麼可能要我提早入院？即使真的有必要入院觀察，也不會是住進獨立病房！
「我們是不是走錯地方？」我拉著醫生的衣角問。
「請放心！這裡是我家的私人地方。反正暫時亦沒有用，我已經和伯母討論過，就先讓妳在這住院進行檢查。」他淺淺地笑了，然後靠近我。
「對我來說，白醫生是好朋友一般，但你這麼幫我好像……」我為難地低下頭，停止了步伐。
雖然可能只是我會錯意，但始終先澄清比較好。
「如果什麼也不做，妳更不會留意到我吧？」白醫生用沉穩的語氣反問。
這下子更是糟透了，縱使我為人遲鈍，亦不可能聽不明白……要怎麼回應他才比較好？正當我支支吾吾之際，白醫生的手提電話響起。
「等。」他向我示意，把手放開，就接電話去。
真是來得正好，可在這個空檔時間來想想要如何回答他……
「雪？什麼了？」
可惜當聽到他的說話後，我的心思就放了在他身上。
「現在很忙，你年紀已經不小了，不要總在玩電話！」醫生的語氣中帶有一點無奈。而且明明是很空閒吧？我又不是重要的大人物。
隨後，他安靜了片刻，是發生了什麼事嗎？會否和清水有關？想到這點，我更是用心地聽。
「好吧……我現在就回來，拜。」白醫生深深地嘆息。
「若然你有事忙，就先走吧！」我為著他擔憂地說。
白醫生沒有立即離開，反而向我一步步走近。
「抱歉。我有事要先走。」
「沒關－－」在我的說話還沒完結，臉頰上就傳來一種觸感，是昨天才剛感受過的感覺！
我嚇得目瞪口呆，全身僵硬。又被親了！幹什麼大家總是不動聲息做出這樣的事……清水就算了，醫生請你別這麼對我啊。
「你帶殷小姐到房間，然後準備回半山的別墅。」醫生用高高在上的語氣向跟隨的司機交代。
事至於此，我亦沒法提出「不要」了。清水會否擔心我呢？什麼都沒說，就忽然離開了。若果他認為我是避開他，那怎麼辦？我已有前科……越想越糟糕，前景一片灰暗。真無奈我是悲觀主義者。
醫生摸摸我的頭，然後溫柔地對我說。
「妳的臉色很差呢！我晚點再來。」
除了對他露出苦笑，已經不知道可以說什麼了。我揮著手向醫生道別，心中卻是想著清水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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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-3-6 22:04
雪鈴花
第十話．醫院（中）
來到這間私立醫院已經是第三天了。平常於傍晚時份，家人便會一起到此探望我。基本上沒什麼特別，只是來看看我的情況。
白醫生這幾天沒有出現，應該是很忙碌吧？不過也沒關係，最少我不用費心理，去想如何和他相處。實在不希望失去一個朋友，卻又沒法回應他的感情。我倚坐在床上，情不自禁地深深嘆息。距離做手術的日子漸近，心情就更緊張。
「你不會又在想什麼多餘的事吧？」這是一把充滿活力的聲音，而其主人就是大姊。
我帶著苦笑地搖搖頭。今天爸媽因為工作加班的關係，所以都沒辦法前來。
從大姊口中得知，這醫院位置很偏僻，出入不太方便，除了私家車及計程車外，專線車只有探病時間的兩三班。故應該沒有多少人，會有這麼的閒情逸緻，山長水遠來此遊覽吧？
嘭的一聲，病房的門被打開。我嚇得不敢說話，閉起嘴巴坐得筆直，等待走進來的人說話。因為我不知道會是什麼人到訪，免得失禮，所以不能露出懶洋洋的姿勢。
「呃，原來楚寧小姐來了。」白醫生的嗓音從門外傳來。
只是，好像不止一個人，我還聽到高跟鞋的聲音……
「大哥，快給我看看嫂子是長得如何的！」這把清脆的嗓音更是令我沒法子忘記。天啊！為什麼白亦雪也會來到啊？
「什麼嫂子？」
正當我萬分苦惱之際，大姊已經敏銳地聽出這個不應該存在於此的名詞。
「是她嗎？」只是白亦雪並沒有理會大姊，反是繼續自說自話。
「不要再胡說八道。」白醫生無奈地對她說。「這位是霜離小姐的姊姊。」
聽他這麼說，就知道剛才白小姐所認定的「嫂子」是指大姊。但是，醫生為什麼不先否定「嫂子」這個名詞？
「什麼！那即是這個看來很土的傢伙嗎？」白亦雪把聲線提高，害我聽得耳朵發痛。
雖然我看不見她指向誰，但這間房中，除了他們二人外，就只有我和大姊……唉，縱使深知自己長得不太漂亮，但被說很土，我仍會很難過。
「你這女人在說什麼鬼話？」大姊很不高興地站起來，連聲音都高了八度。儘管她對我的打扮，總有很多意見，卻不許別個說三道四。
「抱歉，楚寧小姐。我家小妹總是口不擇言。」白醫生急忙地向大姊道歉，她看來應該很兇吧……
可能是礙於兄長的威嚴，白亦雪只冷哼了一下，便乖乖地閉嘴。
「好了！那先交代你妹妹剛才的話有什麼意思。」大姊，何苦尋根究底地追問下去呢……假如白醫生對我說什麼濃情蜜意的話，教我如何做才好？
「啐！我早叫大哥出手快一點，等米以成炊就用不著這麼麻煩。」白亦雪輕聲地在旁碎碎唸。只是在這麼寧靜的環境下，要聽不見實在太難了。外加上她的嗓子本來就比較高音……
「你不會是想對離打什麼歪主意吧？」大姊語氣顯然變得更火爆。以她的個性而言，這情況下，一定會揪著別人的領子再迫問吧……嗚，事情好像變得更麻煩。
「什麼歪主意？大哥看中這個土女人已算她走運了！」白亦雪禁不了尖叫起來。
「哼！我家小妹才不要他！離已有男朋友了！」大姊口不擇言地說。
語畢，眾人一同安靜下來。凝滯的氣氛讓我汗毛豎起，感覺到視線同時間集合在我身上。
「等一下！什麼男朋友啊……」腦袋中，立即想到的人就是清水。害我亂不好意思，臉頰漸漸發熱，連說話亦變得抖擻。
此時大姊卻一手放在我的肩膀上，她是想表達支持我嗎……
「離，別不好意思了！打消那些自大的傢伙，那不必要的妄想，就是要直接說出來！」 雖然很感謝大姊對我的愛護，但是要我如何說出口……我用力地咬著下唇，思索要如何化解這個僵局。
「大哥，別聽她信口雌黃！這個土－－」
「給我閉嘴！」白醫生用低沉的聲音怒吼，把白亦雪的說話打斷了。
實在令人很驚訝，平日溫和的白醫生也會有這麼的脾氣。隨即，他嘆了一口，勉強地壓抑心情，向我走近。
「這是真的嗎？」沉穩而堅定的語調，像是重擊的，用力地擊向我的心。他想從我口中得知真正的答案，而並非旁人說三道四。
到底我應該如何去應對？回想起清水那清透的嗓子，柔和的語調，我喜歡著這種感覺。然而，正如清水所說，不喜歡用情人之類的言詞來形容，我們的關係。所以……
「這個……」我很猶豫，欲言又止。支支吾吾了一會，我終於說出口。「應該、好像、或許算是……沒有吧。」
如此的回應，未能給予一個肯定的答案。我不知道是否因將心比己，自己亦曾因為清水的否定而難過．而想回避這種問題。還是連我也不敢去確定．清水對我的感情是什麼。縱然我「喜歡」清水，也沒法說出口。
低下頭細想時，醫生卻把我的雙手緊握。
「請妳把事實說出來……」他語氣中帶有淡淡的哀傷，以致大姊也覺得不便打擾。
叩！叩！不徐不疾的叩門聲，把大家的注意力拉開，我亦舒了一口氣。
「抱歉，探病時間結束，請各位離開。」這聲音是由輪班護士發出，真是來得正好。
醫生依依不捨地鬆開手，說：「那妳好好休息。」
語畢，他便離開病房。
「等等啊！大哥。」白亦雪見狀也一起離開，高跟鞋的響聲慢慢地消失。
「那我都要回家了！明天我不能來，你小心點了！拜拜。」大姊把椅子拉開，走到門前，再回頭對我說。
「啊，好的。再見。」我用力地點一下頭。護士見眾人皆離開，便替我把門再次關上。
夜幕低垂，皓月懸掛在空中。銀白色的月光灑落在病房中，令這裡更顯冷清。此層全部都是獨立病房，但數目不多。而且隔音做得很好，除了耳鳴聲，就沒有別的聲響。
由於醫院的規定，晚餐後，房間的燈便會關上。雖然我很怕黑暗，但亦沒辦法。只能依靠這些微的月光來安定心靈。經剛才發生的事及一整天的健康檢查後，已經身心疲倦，可惜卻毫無睡意。
我來到窗前，想要打將之推開卻不成功，實在有些懊惱。此際，門鎖被打開。我的心猛然跳動，因為看不見，所以更害怕。
「誰？」我鼓起勇氣地擠出單字。然而，卻得不到任何的回應。這時毛骨悚然的感覺湧現，我慢慢地向牆角退過去。
全身不停地發抖。門徐徐地關上，令這裡成為密室。一股強大的力度把我整個人捉起來，再推到病床上。雖然他帶著手套，但我仍感覺到。來者是一名男性！
從肌膚上傳來的觸感，帶著男性獨有的粗獷感。對未知的恐懼，我憤力地反抗。
可惜在力量上的差異，這些也是無用。手腕被他用布條緊緊地束在床頭，全身被壓著。很可怕，我已經沒勇氣去想像將會發生什麼……
[[i] 本帖最後由 雪鈴花 於 2011-7-24 14:28 編輯 [/i]]
2011-3-6 22:05
雪鈴花
第十一話．醫院（下）
很害怕黑暗，無法看透前路的黑暗，令我感到迷茫；很害怕人類，無法猜測內心的人類，令我感到不安。
寂靜的房間中，只能聽到沉重的呼吸聲與心跳聲。恐懼充斥著每一吋肌膚，身心皆感到無限的懼怕。縱使沒法子看清楚，仍然忍受不了，閉起雙目逃避現實。
緊張的情緒讓我無法發聲，抖擻著身軀，默默地等待下一秒的來臨。縱然心底明白，坐以待斃並非良策，但是我沒有勇氣叫喊出來……
被束縛的手腕生痛，豆大的淚珠點點地落下，連枕頭亦被沾濕。我不自然地瑟縮，當然對方不可能就此放棄。不安分的手，穿插進我的衣服內。炙熱的觸感伸進腰間，直接於我身上游走。
低沉的喘息接近，熱氣噴到我的臉上，立即把臉別開。
在我萬念俱灰之隙，於沈寂的場所內，響起猛烈的重擊聲。光是聽起來，就感到被打的人一定很痛。即使看不清楚，但其他感官仍然正常。
原本壓在身上的男人退開，熾熱的溫度漸漸散去，我亦稍微舒了一口氣。
重新張開雙眼，雖然很朦朧，但在黑暗中，仍隱約看到兩個移動中的影子。可惜已經完全沒法分辨出，哪一個是來救我，哪一個是襲擊我的。
陰沉的病房中，灰茫的兩抹身影，就在我的身邊。二人互相糾纏，喘氣聲、撞擊聲、毆打聲等此起彼落。勉力地想察看，只能隱約看到，其中一人手上握有金屬物。突然淡淡的腥臭味溢出，是有如鐵銹般的氣味。是誰受了傷呢？
「啐！」不屑的聲音從某位口中吐出。
即使只是短短的一聲，我卻大概能辨認出來。清亮的嗓子，溫柔地哼唱，這是清水的聲音吧？想到這點，原本的擔憂消失，心情亦安定下來。
然而新的疑問同時衍生出來，到底為什麼……清水會出現在這裡？我也是突然被抓過來啊！
在我胡思亂想期間，打鬥還未有停下的跡象，更有越來越烈的趨勢。
「跀察」！微弱而清脆的聲音響起。
嚇然地把眼睛張得大大。這，這種聲音……我曾經在電影或電視中聽過的，是拉動手鎗保險掣的聲響！是我聽錯嗎？這裡又不是外國，不可以私藏鎗械才對，所以應該是我弄錯了。
遺憾的是下一秒就知道，一切皆是真實的。微弱射擊聲，瞬間而至。玻璃隨即變成脆弱之音，化為尖銳的碎片落下。
被束縛的手腕立時出現刺痛，相信子彈擊中了放在床邊的花瓶。失去形體的固定，內裡的液體也傾瀉出來。急速的滴水聲，猶如與我的心跳同步。隨即而來，有人被重重地撞到牆上，牆壁發出空洞的迴響。
「遊戲結束了，先生。」清水用譏笑的聲音說。
如此的話語，未有得到任何回應。沒有作聲的另一方，到底是陌生人，或是我所認識的？
「縱使你是誰，若被我發現再有類似的情況，就不會這麼就算。」清水用一派輕鬆的語調道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說話，完全不像開玩笑。
如同沉重物墮地，看來勝負已分。跌坐下來的人，悻悻然地離開。沉重的門再次關上，房間中只餘下清水和我二人。
清水彎下腰，把地上發出銀光的小刀拾起。
「手術刀……」他喃喃自語。
即是剛才的犯人是這裡的醫生？沉默半晌，清水將刀子包裹，才收起。他走到我的床前，把束著我雙手的布條解開，再輕柔地提起我被刺傷的手。
「對不起。」清水帶著歉意地說。
協助我把傷口稍微處理後，他才慢條斯理隨便地拿起布條，用以包裹自己的手傷。他那雪白的襯衣上，出現一抹鮮艷的紅色，相信傷勢不輕。對此他卻毫不在乎，反而小心翼翼地清理掉在床上的碎片。
縱使現在內心中依舊充滿恐懼及疑惑，但是……
「清水……好像流了……很多血。我，我叫醫生來！」過於惶恐的心，令說話也變得斷斷續續。
正當我伸手去摸索床邊的電鈴時，清水卻作出阻止。
「不用了，我沒什麼大礙。」他以一貫淡然的語氣說道。
語畢，清水把我擁抱入懷。當我貼近他，感受到那熟悉的味道，原本苦苦支持的心，就變得鬆懈下來，進而開始放聲大哭。剛才發生的事，就如同惡夢般可怕。
清水溫柔地撫著我的背，無聲地安慰著我。發洩過後，理智續漸恢復，現在才為剛才用力抱緊清水，而感到不好意思。
「幸好妳沒事。」清水用溫柔的聲線道出，再輕撫我的指尖。
臉頰開始微熱，連呼吸也感覺到困難，心跳加速。我如同被迷惑的樣子，不希望質疑他。只是……我知道有些東西一定要問的。
初次相識，我想是偶然；雨中遇上，我想是緣份；如今出現，我猜不透……
以地區及時間因素而言，沒可能會出現在這裡。亦不曾找到方法告知我在這裡。那麼為什麼……為什麼……
「你……到底是什麼人？」雙手在抖擻，卻用力地抓著清水的衣角。
我在害怕他嗎？已經不相信他嗎？
「本來我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，一開始就不應該接近妳。」他黯然地道出，遲疑了一下，便接著說。「在妳知道我的存在之前，我已經認識妳。由謊言開始，或許應該就這麼結束吧？」
隨著清水吐出這番話，令我為之愕然。他要離開我？
「不！」我失聲地叫止。
更用力地抓緊他的衣角，深怕一放手，他就會消失無蹤。
「只要『你』還是『你』，對我而言……你到底是誰也沒關係！」以情感和理性相比，我還是比較注重感覺。不想失去他……
我們維持擁抱的姿勢，再度陷入沉默之中。淚水悄然地從臉頰滑下，是否已經太遲了？清水對我總是這麼溫柔、體恤，而我卻總是質疑他……
無止境的沉默，感覺很難過。或許我應該再次開口？忽然清水以修長的指尖，輕柔地托起我的下顎，改以單手抱著我。
想說話，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。因為清水與我雙唇緊緊相連，舌尖交纏。熾熱的吻，是如斯的醉人。帶有甘甜的味道，初次體會到這種麻痺的快感。有如快要融化般，腦袋沒法進一步思考。
數分鐘後，清水的唇依依不捨地與我分開。臉很燙，現在一定變得很紅了。我害羞得連喘息也不敢。
「霜離。」清亮的嗓音響起，這次是他首次叫我的名字。
「是！」
他發出輕鬆的笑聲，進而貼近我的耳側。溫熱的吐息，令我緊張起來，想要退開。只是在我意識到危險時，已經太遲了。
清水雙唇緊貼著我的頸項，全身感到鬆軟，連一點力氣也提不起。身體變得很熱，他卻忘情地吸吮著。再這麼下去真的難保他不會有進一步的行動。
「放，放開我啊！」我拼命提出抗議，他才乖乖地鬆開。縱使如此，我的心還是跳得很快。
「清水正笨蛋！」我皺著眉投訴。
這時，他溫柔地揉搓著我的手。他傻呼呼地笑了一會，再娓娓開口。
「我愛妳。」
聽此，我不禁面紅耳赤，萬分的驚訝。比起任何甜言蜜語，這麼簡單的一句更是窩心。
清水輕吻我的前額，接著帶著半分悲傷的語調道出。
「或許妳所想要的事實，全都是假的。唯獨這一點，是例外。」
[[i] 本帖最後由 雪鈴花 於 2011-8-3 21:17 編輯 [/i]]
2011-3-6 22:06
雪鈴花
第十二話．手術前夕
今天已進入移植角膜手術的前夕，會害怕是正常吧？但相較於每天早上起床，視野漸漸收窄，世界變得日益昏暗，這份擔憂的心情，又好像變得沒意思。
「即使成功，大約十年，就又要再做手術……」眼科主診醫生這麼說。
無止境的病，要重複多少個十年才能根治呢？答案是……現階段的醫學技術沒有辦法，只能等待。這一點早在我得知患有錐形角膜時，已經知道。不過當真確地從醫生口中聽到後，感覺更是悲哀。
現在應該是下午的探病時間，但是大家都要上班，所以病房內只餘我一人。在百無聊賴之下，我偷偷地溜到庭院中，感受一下「人」的氣息。不然總留在與世隔絕的房間中，就會連「活著」的感覺也漸漸消失。
縱使有些擔心會遇上昨天的犯人，但應該也不至於在大庭廣眾下，對我幹出什麼吧？我把步伐放得很慢，始終對這裡並不熟識，會撞到什麼都不知道。
來到樹蔭下，我倚靠著樹幹。把雙目闔起，靜靜地聆聽「生命」的聲音。流淌於世的自由，同時亦生出孤單。相反的感受，共存於心底。空氣中帶著些微的淒冷，時間一分一秒流逝，是如此的漫長。
倘若能與清水一起渡過，或許就能填滿欠缺的空洞。臉頰漸漸生出微熱，回想起昨天發生的事，一切仿如夢境般虛幻。我搖搖頭地苦笑，不能這麼孩子氣，總想要他在我身旁，想要向他撒嬌吧……
輕沾稍微乾燥的嘴角，就會想起昨晚的一吻。雖然很不好意思，但是我活了這麼多年，接吻還是第一次。對象卻是連臉也沒有見過。
「不知道清水長得如何呢？」我低喃自語。
沒有終結的白日夢，很快就被中斷了。那高跟鞋獨有的聲音，正急速疾走地向我迫近。不好的預感產生。在我認知的人中，除了大姊外，喜歡穿著高跟鞋還會快速移動的，就只有－－
「白亦雪小姐！請等等！」一把平板的男聲響起。
如我所料，來者果然是她……說實話，真的不太希望再遇到。而呼叫著她的名字那位，應該是上次出現在清水家，像是她下人般的少年吧？本能地向後退，把背部也完全地貼在樹幹。
是禍躲不過，白亦雪一手拍在我的肩上。雖然我已經有心理準備，但仍會嚇一跳。唉，上天真喜歡對我惡作劇。
「哎呀，這位不就是嫂子。」她語氣中帶有些微笑意。聽起來很噁心，我只好勉強地苦笑。
「這個……白小姐，我和醫生不是那種關係，請不要誤會。」然而，下一秒就明白她找我的原因，並非說這些虛偽的話。
「所以呢？」她的語調立時轉變，內裡帶有厭惡的意味。「你到底和阿徹有什麼關係！」
當聽到白亦雪稱呼清水的名字，我心中頓時萌生淡淡的酸味。到底我和清水的關係是什麼？無法回答，亦沒有自信說出任何親暱之言。不過，他說「愛我」啊……所以我們……
「可惡，哥說的果然是真的！」白亦雪怒氣沖沖地吐出話來。
不明就裡的瞬間，我的脖子已被一雙手狠狠地抓住，過長的指甲刺進皮膚中。我努力地反抗，卻是沒有效果。痛楚隨時間的流逝而消減，呼吸變得困難。虛幻的景象漸漸蒙上灰塵，快要變成純然的黑色。
「你在幹什麼？」透明感的嗓子直直地傳入我的耳中，是帶著如冰點的音調。
白亦雪被這聲音吸引注意力，令指頭的力度稍微減少。我的腦袋卻已經變得非常迷朦，只餘下潛意識，叫著「那個人」的名字。
「清水……」我以沙啞的聲音呼喚，聽起來如同風聲，快要消逝。
四肢的觸覺漸歸於無，指尖亦變得冰冷。朦朧中，只聽到沉重的打鬥聲。世界正與我遠離，我快要消失了嗎？意識變得稀薄，眼前發黑。原本在脖子前的手忽然鬆開，我雙腿發軟，完全使不出力來。
不過，我並沒有跌在地上，反而是有人把我扶著。對方身上帶有很淡很淡的氣味，我知道是清水來了。他撫摸著我的背，讓我心情平復。不斷地於耳邊迴響的呢喃，就如若嬰兒時所聽到的搖籃曲，安心的感覺更讓我掉下淚兒。與喘氣聲交集，聽起來像是在啜泣。
這時，我聽到一拐一拐的聲音接近。
「雖然總裁給予你特權，但也不容許你對小姐無禮的。」跟在白亦雪身邊的少年走來，他的語氣中帶有些許怒意。但清水反而笑了，冷冷的笑。
「如果她不對霜離出手，或許可以考慮。不過－－」清水用帶有玩味的語氣笑說著。「前提是你能勝過我。」
聽此，少年發出不甘心的聲音。沉默了一會兒，我的呼吸也回復正常，卻不想離開清水的懷抱。
「你還是快些把倒在那邊的『白小姐』帶走吧。這不是你的工作嗎？」被清水譏諷，少年更是說不出話來。踏在草上發出輕微之聲，漸漸地走近。他要把白亦雪帶走吧？
「差點忘記，拿好啊！這是你家少爺昨天『遺留』的東西，快還給他。」聽起來，清水的語調異常地開朗，這點反而令人感到內裡包含著惡意。可惜我卻沒法理解其意思。醫生留下的東西是指什麼？
當正要思索之際，清水就把我抱起來。我嚇然把抓緊他的衣襟。
「霜離，妳沒什麼事吧？」他變回平常溫柔的一面。我開始覺得……他是不是有雙重人格的。
「沒事啦！你要小心才對，昨晚不是受了傷嗎？」
他的手應該是受了傷，抱起我只會增加手臂的負擔。
「我沒關係。」這種透明感的嗓音是如斯的醉人，同時卻帶有些微責難。「但昨晚不是說好了，別一人獨處嗎？」
「對不起。只是……」我支支吾吾，卻表達不出所想的。
清水把我放下，再一手把我拉到身邊，緊緊地相擁，心像是快要跳出來般。不過很溫暖。
「我很擔心，找了妳很久。」清水為我抹乾淚痕，輕柔地說。
片刻，他再次開腔，充滿笑意地說：「不要說話。」
還沒來得及反應，雙嘴上就傳來柔軟的觸感。他那溫熱的吞頭肆無忌憚地侵入我的嘴巴內，隨意地攪拌著。想要把他推開，卻不夠氣力。將手伸向清水的背，我拉扯著他的襯衣。這反而令他更激烈地吸吮我的雙唇。在我快要喘不過氣來，他才肯乖乖地移開。
「壞蛋！」我滿臉通紅地想向清水抗議，此舉卻沒有成功。
清水把我放開後，就改為牽起我的手，低聲溫柔地耳語。
「現在是探病時間，我們就逛逛吧！」
真詐，總是先嚐了甜頭才逗回我。但是……也不能說不開心。無限的幸福甜在心頭，十指緊扣的雙手，給予我無限的安心。相依而行，享受二人相處的短暫時光。縱使雙眼不能視，亦渴望停留在這一刻。只是幸福的時光很快就完結，我們再次回到病房的門前。
「好好休息吧。」清水輕吻我的前額，再三叮囑。
真是的，把我當是小孩子。
「很快就可見到你了。」我懷著興奮的心情笑著說。
「……是呢。」咦？怎麼了？清水好像不太開心。他不想和我相見嗎？或是……
實在有些不好意思……我本來就不擅於安慰別人。
「我完全不介意清水長相，即使你是長得如何，很醜很醜也沒關係的！」我大聲地主張著。
然而，清水卻摸摸我的頭頂，淺淺地笑了。
「傻瓜。」
[[i] 本帖最後由 雪鈴花 於 2011-8-6 17:57 編輯 [/i]]
2011-3-7 11:30
雪鈴花
第十三話．告別
手術的日子來臨，恐懼與期待的交織，才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堅強。心正在不停地抖擻，四周有很多人，絡繹不絕，很吵耳。現正進行手術，我只可以平躺在床上，不能移動。
因眼科手術是不會作全身麻醉，故此意識依然保持清醒。我感覺到……不對，已經麻醉了，那何來感覺呢？縱使看不見，還是有其他感官來補足，這幾年來我也是這麼的渡過。
很難受。
最接近眼睛的耳朵，比較敏感。金屬品交錯不斷，尖銳的聲音在耳邊久久不散。儘管很刺耳，卻不能阻止，令我倍感難受。如今只能默默地忍受，等待手術過去。
很希望逃得遠遠，很可怕很可怕……
只要再忍耐一會兒，就可以了。作出如此的自我安慰，所得的效果並不大，惶恐的心情未能得到安撫。等待的時間是如斯的漫長，縱然這是不需一小時的手術，但對我來說，實在過於難過。帶著悲鳴的心，等待一切結束。
為分散注意力，我開始思索別的事情。除了家人外，最令我牽掛的，就是清水－－一個我從來沒有見過面的人。單從他的聲音，為什麼已令我泥足深陷，對他如此傾心？
不對，他一直也很照顧我。
長久以來，我獨自築起圍牆，來保護自己，不敢去與外界接觸。希望獨自一個嗎？怎可能呢。我只缺乏自信，及勇氣去面對世界。唯有清水，讓我改變。
依戀，如若螢火蟲之光，令我在黑暗中，得到一絲安慰；愛戀，如若天際皓白之月，贈予一絲溫柔。
活在自己的世界中，沒有別人。漸漸連自己的聲音亦有陌生的感覺。明明不開心，卻為免家人的擔心，而一直在笑。
四野無人之際，坐在一角唱起一首又一首的歌。很害怕連自己也遺忘存在的意義。以代入歌曲以作幻想，補足心靈上的貧乏。
自從被清水的歌聲吸引，世界好像改變了。多了一點快樂和幸福。令我變得更貪心，想要得到更多。
很想見你……
手術順利完成，但是康復就還需要些時間，大約需時兩至三個月。故此現在漆黑一片，連原本還可感受到的光都消失。心中興奮與擔憂交集。很開心，終於快可以見到爸媽、大姊和清水了；很擔心，這麼久沒於人群中生活的我，要如何重新適應這個世界呢？
如今已經分不清何時是白晝，何時是黑夜。只能依據生理時鐘來過日子。等待康復的日子來臨，實在是有點兒無聊。日子一天天的過去，或許是皮膚過敏，有時會會感到眼睛不舒服。努力地忍耐，才終於到快可把紗布拆下的日子。
可惜這段期間，清水沒有再出現，內心浮現出空虛感。唯有開著大姊為我帶來的隨身聽，來排解寂寞。試著把音量放大，戴上耳筒，活在自己的世界裡。
然而內心的缺口卻未能填滿。清水……也是有這種的感覺嗎？他說過，喜歡和他相似的我。或許我們的共通點就是「孤單」吧……
忽然，我的耳機被拔下來，是醫生到訪？或是探病時間？好像都不是啊……床邊凹陷，對方坐了在床上。
「霜離。」
始料未及的關係，我嚇然想發出尖叫，對方卻飛快地掩蓋我的嘴巴。在我回復平靜之後，他才慢慢放開手。
「清水，你終於來了啊！可惜我還未看得見……」我帶點婉惜地說。但知道他來此探望，我仍感到很開心。然而他卻沉默不語，只是靜靜地撫摸我的指頭。
「發生了什麼事嗎？」我擔心地問道。
清水發出微微的嘆息，然後輕吻我的臉頰。
「抱歉，我要走了。」他娓娓道出，內裡還夾雜著苦澀。
聽此，我更是摸不著頭腦。才剛到訪就要離開？是探病時間到了嗎？可惜這些念頭全都是錯的。
「我是來向妳道別……我們……應該永遠也不會再見。」
充滿透明感的嗓音依舊如斯的清澈，所吐出的話語卻令我不能接受。嘴巴開開合合，完全無法說出任何話。支撐著理性的線終於崩潰，然而我連發洩也不能，眼淚沒法子落下。
「到底是為何？你討厭我嗎？」抓著對方的手臂，我有如瘋了般，無法思考。「或是我做錯了什麼？還是什麼……」
「不是妳的問題……」清水勉強地回答。
我用力地咬著自己的下唇，想藉由痛楚回復清醒。血水漸漸流出，腦袋卻還是一片混亂。
清水雙手放在我的背上，用力地把我抱緊。口中卻只是不停重覆「對不起」。內心猶如重疊在一起，感受對方的痛苦。
良久，他與我緩緩地分開，這是最後的擁抱嗎？這瞬間，所依戀的溫度正一點點消失。再次緊握雙手，像是貴寶般珍重著雙方的手。
「抱歉，我打從一開始就在騙妳。」清水用充滿哀傷的語調開腔，卻如同懺悔者一般。「我是一名罪犯，雙手早已沾滿了鮮血……沒法給妳幸福。」
罪犯？內心的驚嚇展現於臉上，已經超出我所認識的世界。本能上對此深感抗拒，但在我對他的識知中，他從來沒有傷害我。
所謂的善與惡是如何去分辨？我心中所想的，又是怎樣？
「……每每聽到你的聲音，我就感到很溫暖。」從心而發的話語．我淡淡地說出。
只要清水在身旁，我就能感受到那份幸福。很希望一直可以這麼下去。但是清水卻咬著牙根，把相繫的手放開。
「我是殺手，沒法子將妳帶到那個世界去。妳還有家人和未來，不要跟我走上這絕路！」他像是受傷的野獸，低聲怒吼。然而我知道的，他只是希望我放棄。
「但是－－」我再度開口，卻被他急速打斷。
「我快要離開這個城市……請妳保重。」
接著清水把我的左手提起，於中指上，戴上一只戒指。
「作為紀念……這是我第一次送給妳的禮物。」他發出淡薄的苦笑聲。
隨即以那冰冷的唇吻我，缺少之前那種熾熱。可以說……只是輕碰我的雙唇。這是我最後感受到他的味道嗎？我的心好痛好痛，似是萬針刺在身上。想要叫他不要走，不要掉下我啊……為何我開不了口？
「對了，妳說過喜歡聽我唱歌啊……」清水故作開朗地說。他離開了床鋪站起來，唱起我所熟悉的一首歌。
「孤獨の痛みで償うから、君の記憶にそっと居させて。変わらない気持ちで、また出會えたら良いね。そして手を繋ごう。そのときまで、『またね』。」
中文解釋：以孤獨的痛苦作為償還，請讓我得以在妳的記憶中悄然留存。若能帶著沒有改變的心意，再度相遇就好了呢。然後牽起彼此的手。在那一刻來臨前，「再見了呢」《From y to y》
我呆滯地坐在床上，如同人偶，一動不動。也許……清水比我更難受吧？一直獨自承受……
「我們還會再見的！」我堅決地高聲嚷著。
清水沒有回應，或許是沒想到我會這麼說。
我記得他說過的每一句話。
「在這個世界上，親人、朋友、情人，我全也沒有。對我來說，世上只有妳和我。」
他其實比我更孤單，最少我還有家人支持……
「縱使要消失，我也會在離開之前來見妳。」
他一早就已經暗示了今天的別離……
沒錯，這件事不是突然發生。而是一開始他就知道結果……
清水把門打開的瞬間，停下腳步，為我送上如純正巧克力般，苦澀中有著甘甜的話。
「我愛妳。永遠……」
門被關上，我再次變回一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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歌曲參考自：[url]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jL4oLHYYBkE[/url]
[[i] 本帖最後由 雪鈴花 於 2011-8-10 19:54 編輯 [/i]]
2011-3-7 11:31
雪鈴花
第十四話．思念
我作了一個很甜蜜的美夢，幸福得令人不敢致信。縱使明白醒來後會更空虛，仍妄想著能夠得到永遠。只要知道你就在我的身旁，雙手相繫，就已經很足夠了。所以拜託你，牽著我的手直到最後。那怕前方就是地獄……
從睡夢中醒來，原本色彩鮮豔奪目的幻象，再次變回一片黑色。雖然病房中開著暖氣，但是我卻冒著冷汗，衣襟亦濕漉漉一片。除了馬達運作所發出似有幻無，有如昆蟲鼓翅震動的聲響外，就只餘下自身凌亂的吸呼聲。
自從清水離開之後，已經過了多少天？再苦澀的夢，因有著他而變得甘甜。思念一層層地沈澱，厚厚地擠滿腦袋每一個角落。
清水現在到了哪裡？遙遠的彼方，不能預見的地方。即使我有機會遇上，我卻無從得知。只因我不曾與他「見面」……世界變得枯燥乏味，像比還未相遇之前更孤單。是因為擁有過，無法忘懷，才會如此嗎？
「很想見你……」我喃喃地低語，空無一人的房間不可能得到任何的回應。
這裡只有我一人。
雖然清水是殺手這件事，至今仍然令人難以相信，但是一直以來，他總是溫柔地呵護我。縱然撒下謊言，也是為免令我牽連在內吧？而且他最終都說出實話了。
要說對不起的，應該是我才對。對不起，我從來只想到自己；對不起，我連再見也不說出；對不起，我未來得及說愛你。對不起……對不起……
記得有人說過，付出多少，是不一定能得到多少。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。愛情或許不應該計算得失，但是我又曾為他做過什麼呢？當明白到這點，就更覺自己不堪。
秒針在「滴塔、滴塔……」地跳動。時間如同砂礫於指間流走般，我只能發著呆靜靜地傾聽。眼淚無法落下的心情是如斯的痛苦。
撫摸手中的戒指，記掛著清水的一切。人總是到失去了才學懂珍惜，只是發現時，已經沒法子回到無知的從前。縱使很難過，但這點點的回憶卻烙印在我的心中。
「我也很愛你啊……」可惜想告訴的對象已經離開，我只能對著空氣說話。
此時，刻板的叩門聲響起。不過這只是表面動作，因為在下一刻房間的門鎖被打開。對方無視我的意願，逕自走進來。輕盈的腳步並不屬於男性。
房間中的空氣與外面交融，令室溫漸漸降低。我感到微涼，便拿起手邊的外套披在肩上。
「誰？」我疑惑地開口問。
對方開腔的瞬間，我才嚇然發現對方的身份。
「殷霜離，你太無情啦！不會已經忘記我是誰吧？」如風鈴般清脆的音調，就是前陣子，想要把我捏死的那名少女－－白亦雪。
然而單靠這一句說話，我沒辨法子真切地感受，內裡所包含的情感。不過基於她曾產生，要殺掉我的念頭，我唯有自己小心謹慎應對。
問題是……現在我連一丁點的影像亦看不見，要如何提防她？我急忙離開床舖，站起來面對她。
「今次只是有些事想和你聊聊而已。用不著這麼防備我啊！」白亦雪輕輕地笑說著。
聞此，我完全沒有放鬆下來。在白亦雪的嗓音中，當中沒有包含真正的笑意，更甚的是帶有某程度的厭惡。我不發一言，繼續小心靜聽對方的動靜。
「我很羨慕你。」白亦雪沒有理會我的反應，繼續自說自話。
羨慕？我有什麼值得她羨慕？清水已經離開了我啊……白亦雪一步步向我迫近，為了保持距離，我盡可能地後退。
可惜這些皆無用，再大的房間也有盡頭，能退的位置是有限的。無視我的個人意願，她把我的左手緊握著，再度開腔的語調更添上狂意。
「呵呵呵……很漂亮的戒指呢！我看到阿徹也戴上，和這隻是一對的。」聽著她半笑不笑的聲音，令我由心底發寒。
「清水說……這戒指是紀念用……」我抖擻地說出來。
突然她一手把我的戒指扯下，隨即發出瘋狂的大笑聲。
「哈哈哈哈哈！既然你不要就給我啊！」
我錯愕了一瞬間，就立即撲向她。
「還來！」我語帶怒意地叫喊。
這是清水給我的禮物，怎可以隨便送給別人！用盡氣力拉著白亦雪緊握著戒指的手，只是體力勞動一直都不是我的強項，所以沒什麼效果。我不顧一切地向她的手臂咬了一口，她立即發出慘叫。
戒指「叮」一聲掉在地上。在白亦雪叫苦連天時，我急忙摸索，幸好只是在附近。我連忙把它戴回手指上，便想奪門而出。此時背部卻傳來尖銳的痛楚，空氣中出現了血腥的味道。
「嗚……」我不禁低聲悲嗚。
不能坐以待斃！我把外套向白亦雪掉過去，以阻撓她的行動。始料未及的行動令她狼狽地倒後退。
「可惡！為何大家都把你捧在掌心？為什麼？」她大聲吶喊。
我沒有理會她，只知此地不宜久留，會被她所殺！離開房間，沿著牆壁向前摸索。與室內成反比，長廊的氣溫頗低。尤其是牆壁，錐心的寒氣由指頭傳達到全身。
努力往前走，不能止息的腳步，沒有方向地邁步。冷凍的溫度，令體溫下降，我不禁把雙手放在嘴前呵氣，希望能夠暖和一點。事與願違，此舉仍然不敵寒氣，反而令自己越來越冷。
以前清水總是牽著我。縱使他的手也很冰，但神奇地我卻不感到冷。那絲絲的暖意，如今已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雖然回憶會令我感到難過，同時間，我卻不希望忘記，與他共渡的日子是如此的珍貴。縱使只是很短暫的時光，有如曇花一現，仍有最美的一刻。叩機板的聲音從後方傳來，白亦雪身上有鎗？
「呵呵……原來走到這裡啊！」她發出嬌媚的笑聲，卻令我不寒而慄。
儘管明白沒用，我仍然不欲放棄，加緊向著不知名的前方逃跑。才沒走到幾步，白亦雪就向我開鎗，擦過小腿外側。寒冷的天氣下，生出灼熱之痛，陣陣的痛楚令我一拐一拐地走。我會死在這裡嗎？
「唉，鎗真難用。還是用刀比較方便。」她用開朗的聲音說著，漸漸向我迫近。
此時，我感覺到有木材的質感，應該是防煙門吧？強忍著背部及小腿的痛楚，用身體推開這門，感覺這門很厚重，所以應該沒錯。始終看不到前方的事物，我只可小心翼翼地急步向前。
砰！木門被粗暴地推開，還伴隨著那可怕的笑聲。
「我們就這麼永別吧！」
被白亦雪這麼一嚇，過於焦急之下，我只懂直直走。腳下卻踏空了，自身失去平衝的同時，更聽到很嘈雜的聲音。
鎗聲、白亦雪的尖叫聲、還有－－
「霜離！」
你還願意叫我的名字啊……清水。可惜這是最後聽到的聲音，滾下樓梯的我撞向硬物。連痛楚也來不及感受，轉瞬間，我的意識中斷。
[[i] 本帖最後由 雪鈴花 於 2011-8-12 22:13 編輯 [/i]]
2011-3-7 21:35
雪鈴花
第十五話．回憶
無邊無際的黑色，五官的感覺皆消失不見，自己亦融為黑暗的一部份。沒有開始亦沒有終結，連存在也說不上。只餘下這似是而非的精神體，沒有別的東西存在。就像是「無」，很孤單。
在記憶的洪流中，想起以前的事。「我」的名字應該是殷霜離。
小學四年級那年就有近視。大姊說戴眼鏡不好看，向我推銷用隱形眼鏡。只是我覺得配戴時，好像雙手插眼，很可怕，所以才不要呢！
到了十五歲，視力變差。本以為是近視或散光加深，買新眼鏡就可以了……事與願違，視光師對我說，右眼驗出散光於短時間內急劇加深，已由數百度升至一千度以上，建議去找眼科醫生檢查。
依從此意見，我便到專科檢查。重新量度數、測眼壓、量角膜孤度等，大費周章，得出的結果是我患上錐形角膜。
聽說此病症是其中一隻眼先行衰退，大約幾年，另一隻眼的視力也會跟著變弱。已經無法找到合適的眼鏡。
經醫生的建議，我要佩帶硬式隱形眼鏡。真諷刺，以前說過不要的我，如今卻變成「必須」……勉強地用左眼的視力觀看事物，平衡感變差，走路時也要多加小心。
等了三星期，訂制的鏡片終於送到。本以為學會戴就可以了。可惜即使已經量了角膜弧度，用後感覺還是會有偏差。戴上再脫下，一共重覆了三次，花了一小時，才找到一對合適的。
而且因角膜孤度不正常，固用上硬式的鏡片就像是有砂跑進眼睛中，很不好受啊……連學習洗鏡片，就花了我三小時。一面擔心著自己把方法忘掉，一面勉強自己提起精神，是由心而發的疲累。
接下來的日子非常難受，每天使用隱形眼鏡時就像受刑。逛街的時候，會出其不意地感到雙眼不適，刺痛的感覺令我張開眼也會感到困擾。不停流下的淚水，並非出於自願，是眼睛受刺激而不能止下。
更令我恐懼的是，當每次脫下的時候，感受到左右眼的「硬度」不同，像是快要腐朽般。我何時會失去所有的視力？每次我也問著這沒有答案的問題……
強迫自己去接受，能得到的前路依舊茫茫。視野一步步地收窄，直到眼前一片朦朧、混濁。硬式隱形眼鏡已經不能再戴上，不能看清事物的我，把自身困著，留在自己的世界，開始近乎與世隔絕的時光。
這些一切，像是碎片般，在我的意識中零星地出現。
之後呢？隨後的記憶如同出於迷霧中，只餘下印象，一丁點也回想不起。幸福與快樂；痛苦與悲哀，贈與我的人是誰？缺失了的部份，已散失在何處了？
內心深處，像是聽到自己大叫，不要忘記。為何我在這裡，完全沒有印象……回想之際，不應該存在的痛楚就來襲。
深沉的黑暗中，不知從何時開始，遙遠的彼方傳來一把令人懷念的男嗓音。如同夏天吹過的涼風，很透徹，令人感到舒服與懷念。
單純聽到他的聲音，就能夠安心。只是很遺憾，聽不清楚他所說的內容。他到底是誰？在我的記憶中找不到類似的身影。唯一確認的，就是他在我心中，佔有一個很重要的位置。
隨時間的流逝，這片純然的黑暗，出現了一道輕柔的光線，引領我離開。
接近那道光的同時，我亦回到實在的世界中。四周依舊是一片黑暗，但我明白那只是未張開雙目。
咦？他的聲音再次響起。這次和我很接近，是在耳邊輕聲的低語。觸動著我的心弦。
「妳睡了五天，還不起床啊？」
原來他一直是在對我說話。很想回答他，我沒睡，很清醒，卻是連張開嘴巴也做不到。
「第六天了……今天我帶了花來。這是紫雲英，聽說花語是幸福。」
對於不能活動的我來說，他對我說話的時光，已是最開心了。最少不用一個人。在世界中，只有他的聲音是特別清晰。我很想知道他是誰……
「求求妳，快些起來……」
他的語調中所包含的哀傷，一次比一次深切，令我不由得跟著難過起來。可惜身軀完全動不了，沒法對他作出回應。
「這是第八天，妳不是說過很想親眼看見我嗎？」
他與我果然是認識的，但是我卻想不起。頭很痛，就似是戴上了荊棘寶冠般刺痛。
「今天想聽什麼？只要妳希望，我就為妳而唱……所以請張開雙眼吧……」
或許我看到他時就會想起來……可惜，雙簾有如被鎖死般，任我如何努力，仍是緊緊地閉上。
「常识もモラルもぶち壊し、罚を受けるのは仆だけでいい。 最期にキミが言った言叶を抱いて……いつの日もキミを思うよ……」
中文翻譯：常識與道德通通都搗毀，受罰的只要我一個就夠了。在最後我擁抱著你說過的話語……連無論哪一天都會想著你喔……《IMITATION BLACK》
令人陶醉的音色，未完全的歌曲，悲切的心境，反映在音調中，在我的心中回旋。即使沒辦法記起，心卻在渴求，永遠傾聽著他的嗓音。
他緊握著我的手，這是偏冷的觸感，然而我的內心出奇地暖和。不要鬆開我們之間的一對手。我內心如此竭力地呼喊，身體仍舊不聽使喚，一動不動地躺著。
激動的情感向我全身漫延，很辛苦……焦慮、不安，令溫熱的淚體從眼角無聽無息地滑下。
對方就如同發現珍寶的呼叫我的名字。
「霜離！」
他用指尖溫柔地抹乾淚水，把臉靠近我。我會知道，是因為感受到他那微輕而急速的呼吸。他的頭髮好像有點長，有些刺刺的感覺。
接連的努力下，我終於張開一線眼睛，視野雖然很窄，但仍勉強看到一個人……
天然咖金色的髮絲，在陽光映射下化作金絲；棕色的雙瞳如同迷幻石，把人吸引住；白皙的肌膚沒有分毫的瑕疵，有如從油畫中走出來的天使。然而他的耳朵上戴著幾隻純銀的耳環，增添幾分邪魅的感覺。
我一定是在作夢！努力把那沈甸甸的眼皮張開，目不轉睛地望向他。只見他那迷人的眼簾中，帶有錯愕的神色。不過轉眼消逝，進而他露出淡淡的苦笑。
對他的臉龐我完全沒有記憶，他是誰？為什麼這雙手的觸感令我懷念？頭痛又再次痛擊著我，完全想不起……
由於插著喉管的關係，我仍舊沒法活動。眼看他那如藝術家修長的手正緩緩地從我手背上移開。他站起來，以貓步般輕聲地往後退。
此時門被打開，有人走進來。啊……是醫生。有著如同黑咖啡般的短髮，戴著一副眼鏡。臉容上充滿知性，總是掛著職業性的微笑。他是白醫生。
很奇怪，白醫生平時掛著的笑臉消失無蹤，更帶著剃刀似的眼神緊盯著那少年，當中更包含著嫌惡感。
相較起來，那神秘的少年如同冰塊般，冷冷瞄了醫生一眼，就轉身離開房間。
少年離開的瞬間，側臉看著我，神色中回復溫和及悲哀，他雙唇微微地開合，應該是想表達什麼。雖然我不懂唇語，卻是在腦海中出現了一個意念，就是他在對我說「再見」……
任如何努力，我仍然沒法子想起他是誰。無法遏止的眼淚湧出。滿身喉管的我，動彈不得。只能目送他離開。我還有機會再見到他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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歌曲來源：[url]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dna4OTwhzOo&feature=related[/url]
[[i] 本帖最後由 雪鈴花 於 2011-8-14 00:27 編輯 [/i]]
2011-3-7 21:36
雪鈴花
外傳-遇上妳（清水徹篇）
亮麗的水晶燈，再配上典雅的歐陸風格的傢俱，這是一座位於郊區的奢華大宅。平日僕役往來不斷的走廊，現在卻出奇地安靜。以天鵝絨製作的鮮紅色的地毯，被血水染上新的色彩。空氣中卻充斥著令人反胃的血腥味。我卻不以為然，靜靜地坐在大廳的椅子上，看著垂死的宅第主人。
「為什麼……」那人以沙啞的聲音，問著這種沒意思的問題，可惜還沒說完，他就已經掛掉了。
我冷冷地笑著，就休閒地漫步離開。反正會有別人來善後，用不著麻煩自己，來去處理全宅七十八具屍體。
我的名字叫清水徹，是職業殺手。在我而言，生死只是一場遊戲。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不安定的存在，可以因很小的事而改變。所以我並不想和任何人深交，不需要任何人。反正我一個人也是這麼長大的。
對雙雙早逝的父母已沒什麼印象，反而很記得「照顧」我的親戚。第一次殺人的對象就是他們，那時我六歲。他們臨死前也是問我「為什麼」。真可笑，侵吞了遺產後，仍能若無其事的人，卻問我原因。
離開大宅，仰望天際。郊外的天空顯得格外蔚藍。寬闊的世界，卻是如斯的無聊。我的內心只有一片的空虛，只有殺人時，才感到一絲樂趣。到底真正很想很想得到的是什麼呢？這點我也不知道。反正有心情時，再去找些樂子就好了。
我雖然習慣獨來獨往，但也莫名地加入了一個跨國的殺手組織。表面上，這是一知名的國際企業，而我就是其中的「員工」。在組織中我算是頂尖的存在，所以有不少特權。
最為興幸的，就是不必聽從總裁千金－－白亦雪的話。不然要整天對著這吱吱喳喳的女人，我應該會忍不住想擊斃她吧？
回到市區的街上，繁華的街道上，行人熙來攘往，實在很困擾。縱使只是錯身而過的女性，也停下腳步，回頭看著我。這只令我更煩躁，還是加快腳步，盡快到達目的地，會報任務。
會報任務的場所是隨機抽出的，這次我要去位於海岸線側的私立醫院。為了節省時間及免去在人群中擠迫的不便，便決定自已駕車去。在這個時，我才可獨享寧靜。只是有時會感到枯燥乏味，像是欠缺了什麼的樣子。
來到醫院，幸好人流並不多。應該沒有多餘的阻礙吧。
「先生，要不要幫忙？」這時，一名女護士不知從那裡跑出來，兩眼發亮地趨上前，視線卻並非落在我的傷口上。
「不必。」我冷淡地吐出兩個字，就頭也不回地向著長廊的盡頭進發。
雖然手背被割傷，但仍不至於要來此求醫。
把報告交上後，我便以「因工受傷」為藉口，得到一個悠長的假期。終於能耳根清靜，真是大快人心。我毫不理會四周那些熱情的視線，大步離開。
就在經過庭院時，發現一名奇怪的黑髮少女。她的雙眼沒有焦點，只是默默地坐著。空洞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事物。手上卻抱著一隻白白胖胖的長毛兔。
那是活生生的兔子……這裡又不是獸醫院，幹什麼帶寵物來。真是怪人！
我鬆鬆肩，想要繼續走我的路，卻無意間聽到她在說話。
「喂！」
四周好像除我和她之外就沒有別人，所以她是在叫我嗎？很煩人，還是不作理會為妙。
「你不覺得很安靜嗎？像是欠缺了什麼……」在沒有任何人回應之下，她依舊自說自話。隨即她緊抱懷中在掙扎的兔子，然後傻呼呼地笑。看來她是在對兔子「說話」吧？
「如果不說話，我就快要連自己的存在也忘掉了。」
這些如同瘋言瘋語，卻令我心頭一震，停下腳步，遠遠地凝望著她。風輕輕地吹彿，世界如同靜止下來，寂靜的氣氛漫延。
生存的感覺早已被我遺忘，連存在的喜悅也沒有。我的心如同缺少了一角，殺再多的人亦填補不到。真正想得到的是什麼？沒有答案。一切只是幻想，其實什麼也不曾發生。假若有天我死了，只是回歸「無」吧？像是不曾存在般……
對此，我不作多想，轉身離開。那對空虛的眼簾，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。
我的家位於一條荒涼的小村中，四野無人，我頗喜歡這片寧靜。然而，卻忽然有一種莫名的空寂感湧現。倚在窗邊，抬頭抑望著懸掛在夜空的新月。心中卻想著醫院中的那位奇怪少女，不自覺地就睡著了。
第二天起來，全身有些酸痛。實在為現在的我感到可笑，為著別人左右的自己是多麼的愚昧。為了冷靜頭腦，我離開自宅，來到村中的空地閒逛。
這裡的舊房子林立，而且高度很矮。我便以那破窗的鐵架借力，爬上屋頂。俯瞰著這荒廢的世界。零星的住戶四散在周圍。煩擾的心情卻還是持續，我到底怎麼了？
「如果不說話，我就快要連自己的存在也忘掉了。」突然在腦海中浮現起那不知名少女的一句話。
細想過去，除了一般應對或工作中說出虛情假意的話外，我都是一個人，根本沒必要說話吧？已經枯死的語言，我對自己亦陌生。口中無法吐出任何說話。
這時我聽到歌聲，說實話一點也不動聽。明明不會日文，不停地唱錯，仍繼續努力地唱。但是這聲音像是在那裡聽過？
屋與屋之間的距離很近，我很輕鬆地就從原本的破房子跳到另一座。接近那歌聲的來源。偷窺著窗內的那人。啊啊！原來是醫院見到的那名少女。
反正現在窮極無聊，就看看她在做什麼。只見她獨自一人，倚坐在床邊。塞著耳筒，一面聽歌一面跟著唱。這麼做沒有任何意義吧？我緊緊盯著她，安靜地聽著她的歌聲。
突然她轉個身對著窗戶，亦即是往我的方向看，令我有點錯愕。果然和別人扯上任何關係，只會讓自己生出破綻！我眉頭緊皺，從外套中取出安裝滅聲器的手鎗，筆直地指向她。
奇怪的是，她看來並沒有什麼大變化，面無表情地把窗子推開，就再次坐回在床上。她是看不到我嗎？我把鎗收回，再觀察她的一舉一動。
日復日，我得知她的名字叫殷霜離。患有眼疾，已近乎看不見。每天我都會來此看著她。這麼做好像偷窺狂……連我自己亦覺噁心。一點都不像平常的我。
故此，我決定今天不去找她。回到空地附近的屋頂上，和她的家有一段距離。我不時回望過去。
深深地為此長嘆，不能再這麼下去的。這點我很明白，卻亦第一次有很想得到的東西。和我相似的一個人，把內心困起來，遠離人群。同時亦希望得到什麼吧？很想有人與自己離開這個污濁的世界。
閉上雙目，任意地即興吟唱著。此時，我聽到了輕盈的腳步聲，便張開眼睛俯視地面。只見她如同在找什麼的東張西望。
感覺很愚笨啊！她雙眼明明不能視。我嘴角微微上揚，跳回地面，走到她的背後。只要我這麼從她背後一刺，困擾著我心靈的東西就會消失吧？
無聲無息地靠近，心中生出一個疑問。我真的想殺掉她嗎？雙手正在抖擻，為著殺死她而抖擻。苦笑自己無能的同時，亦從心中得出一個結論。或許我所欠缺的東西終於找到了。
沉默半晌，不自覺地吐出話來，用連自己也忘掉了的柔和語調。
「妳好。」
她幸福地笑著。令我很溫暖，更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中。
原本我們生於不同世界，卻由此連接起來。縱使明白沒有將來，我卻不想放手。願能守護靜候在她的身旁，直到我生命終結那天……
[[i] 本帖最後由 雪鈴花 於 2011-3-27 00:31 編輯 [/i]]
2011-3-7 21:36
雪鈴花
外傳-轉變 (白亦雪篇)
無聊的過去，是那個軟弱不堪的自己。愚昧地以為有人會真心相待，最終所有都是假的。唯有一個人總在我的身邊……
混亂的現在，我一定是瘋了。到底是那裡出錯了？反正就不會是錯在我身！為什麼你的眼中只有她？我也很喜歡你啊！
來到醫院，那個女人所在之地。如果她消失，就有機會得到阿徹了吧？我一步步向她的方向迫近，心中閃過一絲快感。無從思考，亦不欲細想，腦海中充斥著往昔的光輝情景。
貴服華裝，被晶瑩的寶石包圍，住在有如宮廷的大宅中。稱得上現代版的貴族，喜歡就要弄到手，不喜歡的話……
「幫我痛扁她！」我睥睨著面前被按在地上的女生。
哈！真好玩，剛才還在譏笑我，如今不就在求饒了嗎？我坐在椅子上，一手抬頭，看著一切。
罪惡感？怎會有！那些下等人，像是溝渠老鼠般，完全不必同情。我是白氏財團的千金－－白亦雪。
站在我身邊候命的少年，是我的貼身保鑣。他是孤兒，故此無名無姓。叫喚時實在麻煩，我便贈予他一個名字－－「影」。
本來影是在父親的殺手組織內工作，後來被我要回來。灰色的頭髮，湖水藍的雙瞳，看來有點冰冷，但都還稱得上是一名帥哥。跟在我身邊的，怎可以是醜八怪或大叔！
「好啦！玩夠了，回家吧！」我從椅子上跳下來，對影露出可人的笑容。
「是。」他恭敬地向我鞠躬，再拍兩下手，示意其他人可以停止了。
我們昂首離開這棟偏僻的廢工場，把那不似人形的女生掉在這裡，任由她自生自滅。我專用的房車，已經停在大門前等候。看著眾人對我畢恭畢敬，就更激發起我的優越感。
「開車！」只要我一聲令下，會有什麼不行嗎？
優閒地伸著懶腰之際，車子猛然停下。幸好影及時把我扶著，不然我就趴倒在地上了！我恨恨地盯著司機，想要破口大罵之際，他先行對我解釋。
「對，對不起。小姐，因為突然有人衝出來，所以……」
聽此，我更是怒火中燒。是誰有這種勇氣，擋住本小姐的去路？
「給本小姐好好教訓那個不知好歹的傢伙！」我氣沖沖地對影下命令。
反正一直以來，影都未逢敵手，故此我很放心讓他獨自行動。每次他總是回應我的期待。我亦樂於等著對方下跪求饒。
唔……五分鐘了，應該差不多了吧？我走下車一看，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。影半蹲在地上，嘴角有著血痕，正大口大口地喘息。而對著他的男性，站在逆光的位置，從容不迫，身上散發著冷傲的氣質。
金啡色的頭髮下，是雪白的臉龐，有著近似西方人的輪廓；均勻修長的身驅，有如在藝術品般的存在。
他的雙瞳閃爍著蠱惑似的光芒，令我的心為之一震，深深地被迷倒。剛才的憤怒已經消失於九霄雲外，現在只是一心想把他弄到手！
看著他漸漸走近，嘴角微微上揚，形成一個完美的弧度。嘩！連笑臉也這麼的迷人呢！
「喂……」他的嗓音有著透明感，叩著我的心扇。
然而，從他的眼中，沒有把我映入眼簾，連一絲溫度也沒有，極致的冰冷。
「別擋路。」在瞄了我一眼後，他只是冷冷地吐出這句話，便若無其事地離開。
被留下的我，呆滯地盯著那名少年所消失的位置。
「小姐，沒事吧？」影一拐一拐地走近我，擔憂地問。
我並沒有回答，心中的震撼沒法子平服下來。這就是我初次邂逅阿徹的經過。從那一天起，我就迷戀著他……怎可以被這半路跑出來的女人搶走他！
我臉上掛著笑臉，來到那女人的病房前，用抖擻的手把房門打開。黑暗的房間中，我看到她的手上有著一件反光的物品，是戒指！
難道是阿徹給她的嗎？我記得他也戴著一隻啊！戴在左手的中指上……這不就代表訂婚戒指？
妒意越來越濃，我咬緊牙根，保持冷靜的語氣開口，眼睛卻緊盯著那隻戒指。
「殷霜離，你太無情啦！不會是忘記我是誰吧？」
看她一臉緊張，我就興奮起來。一手把她的戒指搶過來，握在掌心中，就像是得到一切。正當沉醉在成功之際，這個下賤的女人竟然咬我一口！有生以來，我從來沒受過這麼的屈辱！
可惡！我一定要殺了她！拿著早準備好的匕首揮舞，卻只是輕微劃過她的背部。不能讓她就這麼跑掉！
然而，正當我想要追出去時，影攔截我。
「滾開！」我兇悍的語氣叫喊。不能在這浪費時間。
「小姐，請您住手吧！」影帶著悲慟的目光凝望著我，抓著我的雙肩。
我張大眼睛望著他，一邊笑，一邊哭。已經回不了頭，這份恨意要至死方休。不想去理解，害怕去承認錯誤。不然就連這丁點的立足點也消失。
我最愛的人……或許就是自己，所以才不願放手。
用力把影推開，從他的身上搶了把手鎗。狂亂的感覺把我的腦袋麻痺。哎呀！這女人跑得真慢啊！
把手鎗舉起，瞄向她，希望可一擊斃命。但是萬萬沒料到反震力頗大，令我錯失了擊殺她的機會。幸好把她的小腿擦傷，看她拐著逃走，我嫣然一笑。
重新緊握匕首，再用腳把門踢開，以勝利者的語調宣佈她的未日。她卻被我這麼一嚇就滾下樓梯，真沒用。
突然後方有人把我的手扭到背部，令我沒法施力，而且很痛啊！那人更用鎗管直指著我，把我迫到牆邊。
「清水徹，快住手。」這是影的聲音！所以抓著我的人是阿徹？
阿徹卻不發一語，更拉動保險掣。他想要殺死我嗎？
「之前已經說過……我不會再客氣的。」他用極冰凍的語調說出，其中帶著憤怒。
我反射性地閉起眼睛，耳傳來鎗聲。但是卻沒感到痛啊……
偷偷張開眼睛，影就近在我的眼前。他緊緊地把我摟在懷中。牆壁上出現一個破洞，只和我相差幾毫米。咦？沾在我手上的是……
「血？」
瞪大眼睛看著自己手上滿是赤紅色的液體，便開始感到害怕，但是我應該沒受傷啊！我轉移視線，看向影的手臂，血已把他的衣袖染紅。
「這已經很便宜你。」阿徹冷眼向影一瞄。然後便急速地跳下樓梯，到達殷霜離的位置。
首次看到阿徹冰冷的臉上，出現一種溫度，卻是充滿焦急的神色。在他眼中，由始至終只有殷霜離一個……
抬頭望著影，我們的眼神對上。珍惜我、為我捨身的人，不就近在眼前？唯有他全心全意地伴於身旁，我卻是一直不去留意。只是因為習慣了，就覺這一切是必然的。
「抱歉……」影低聲向我道歉。他總是這麼作出包容，明明錯的是我……
我抓起影的手，再偷瞄阿徹一眼。
「我們走吧。」
[[i] 本帖最後由 雪鈴花 於 2011-8-17 21:22 編輯 [/i]]
2011-3-7 21:37
雪鈴花
外傳-愛妳（清水徹篇）
夕陽沒入水平線，天空與海洋連成一線，化作一片漆黑。在這個清幽的環境中，有一棟非住宅性質的建築物，突兀地聳立在此。因為沒有行車的道路直達，故此一般人不會這麼無聊走路過來。然而，如今我卻出現這裡……
站在透明外殼的升降機中，我俯瞰著這片深沉的大海，心中卻浮現起完全沒有關係的畫面。睡在病床上的她，身上插滿喉管，如同死者般靜靜地躺著。很希望再一次看到她的笑容；很希望再一次聽到她的聲音；很希望……
叮！升降機的門徐徐打開，我重新裝備自己，把情感收起，大步地向前方邁進。經過長廊，便來到一間寬廣而樸素的房間。有一名中年男性正背對著我，正俯視著黑色的海洋。
「清水徹，任務已經完成？」他並沒有轉身的意欲，只透過玻璃窗的倒影看著我。
「總裁，這是第一百二十五個……」我幽幽地回應著他。
聽此，他才轉身面向我，精悍的臉上，皺著眉頭。
「留下來繼續工作不是更好嗎？何苦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。」
我輕輕一笑，卻沒有正面回答他。
「還有二百七十五個……完成後，請不要再找我麻煩。這也是你的承諾。」
沒有等到對方的回應，我就逕自離開。把餘下目標的名單拿出來，盤算著時間的分配。要脫離做殺手，談何容易？對此那個男人給予這份龐大的殺人名單給我，以此為交換條件。
限期為一年半……明天一早，我就要離開這個城市，開始到外國執行任務。我明白自身是罪人這點已無法改變，但最少希望不再以殺手的身份，留在她的身邊。
夜半偷偷溜進她身處的病房，只見她依舊沒有生氣地陷入沉眠中。小心翼翼地坐在床邊，撫摸著她溫暖的掌心，才能確信她還是生存的。真是很諷刺，我害怕失去她，卻能毫不在意地殺害其他人。污穢如我，根本不配得到任何幸福吧？
至今她仍戴著我所送贈的戒指，這隻毫無裝飾的便宜貨……我不禁露出苦笑，把它脫了下來，再放在掌心中。
本來希望送一隻漂亮的戒子給她，卻不希望使用以別人生命換來的金錢。這只會沾污她。雖然我很厭惡面對人群，但是我仍然去找了一份兼職。可惜時間緊迫，只能買到這種程度的對戒，連花紋也是自行刻上去。看起來真的很寒酸呢……
我把戒子擦拭完畢，便把它再次套回在她的指頭。如同一個神聖的儀式，交換著誓言，我珍而重之地牽起她的手，吻在戒指上。
看著她那紙般青白的臉龐，不捨的心情又再次湧現。再次緊握著她的手，我們還能再次回來相見嗎？縱使冷酷地與之撇除關係，內心卻仍然希望她能夠等我……人心的矛盾就是由此而生吧？
「如果不說話，不就好像連自己也不存在嗎？我知道清水並不喜歡說話，但是只要我請求你唱歌，你都會答應。其實我想一直聽見你的聲音啊！很害怕你會突然消失……」
凝望著她，想起她所說過的話。如今為她歌唱，也已經無法聽見吧？
即使我如何叫喚，她也不會有任何反應。就這麼離開或許也是一件好事，至少不用看見她難過的表情。輕輕撥開她額前的髮絲，俯身親吻她，作出最後的道別。只是……
「我全心為你唱盡所有的歌。我是否能擁著你直到最後？一旦你不在我身旁，我便無法呼吸。」
原文：I sing all songs of my heart for you . May I hold you to last time？I can’t breathe. If you aren’t with me .《IMITATION BLACK》
這是她所喜愛歌曲的獨白。或許是有些許共鳴，我開始唱著這首曲。為什麼愛上一個人會有如斯的情感？我變得不再像「我」……
朝陽緩緩地升起，告示著我必需離開。用心地把歌曲唱出，卻到尾段時，被自身的情緒所困，無法繼續再唱下去。
奇蹟出現了嗎？我看到她落下淚水。內心的困窘釋放，我懷著興奮的心情叫喚著她的名字。
「霜離！」
身體開始抖動，她緩緩地張開雙眼。令我出生至今，第一次想要感謝神。然而她好像不知道我是誰？從她茫然的眼神中，感受到她的疑惑。失憶……這個念頭浮現在我的腦海中。
她看著我猶豫了一會兒，忽然像是受到什麼的痛楚般，瞇起眼睛，眉頭緊鎖。或許這樣比較好。要她等待一個不知能否活著回來的罪人，倒不如將之從記憶中消除。能在最終看到她能醒過來，已經無憾。離開的瞬間，留戀地作出最後的凝視，把她烙印在我的心中。
再見了，霜離。請妳要過得幸福啊！永遠愛妳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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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下是完全沒有關係的，可想成清水對霜離的情感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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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謊言所築成的關係， 已經在慢慢瓦解。
凝望妳是多麼甜美的毒藥，苦中帶甜。
即使只是一剎那，我的視線仍然沒法離開妳。
若果時間能停止，就請給予我那瞬間的永遠吧！
這些只是我的妄想嗎？結果什麼都從未發生。
我只能遠遠地看著妳漸漸離開的背影。
深徹的希望接近祈求，只願妳能得到幸福。
在夜深人靜的晚上，我孤獨地倚在窗前。
不論閉上或是張開雙眼，仍然無法遏止對妳的思念。
最近過得好嗎？
月光輕柔地灑落，蒼白的雙手早已染上赤色的血水。
若然觸碰單純的妳，亦會與我一起腐朽吧？
這不是我所樂見的未來，只祈願妳能幸福。
淒冷的冬天到來，指尖間失去了那份溢出的溫暖。
請小心著涼。
鮮紅的液體是如此的溫暖，令我開始迷惑。
妳我從來沒有改變，卻越走越遠。
祈求我能守候妳直到永遠，要得到幸福啊！
[[i] 本帖最後由 雪鈴花 於 2011-3-27 00:44 編輯 [/i]]
2011-3-7 21:38
雪鈴花
-記不起的戀人-
第一話． 校園
環顧四周，楓葉已變成火紅。枯乾的葉子落下，道路如同舖蓋著一張黃地毯，告知秋天又來臨了。
睜開雙眼，看著一切景致的變遷，皆感到新鮮。於一年前的我，處於錐形角症的晚期，讓我無從看清楚所有事物。只是當時發生過的事，我完全記不起。
恢復視力後，重返自己的家，踏上重前走過的路。然而，像是欠缺了什麼，所傾聽到的，是氣流的鳴動。失去了，就沒法重新得到原本的。即使重新獲得，所有東西已經改變。
無盡的模糊中，好像曾經有誰與我一起渡過。住進醫院期間，沒有人能告知，發生了什麼事引致我受傷，而被送進急症室搶救。還有……那天在病房中，呼喚我的名字的少年，到底是誰？
很重要，不要忘記。竭力地回想，換來的是陣陣的頭痛。
「怎可能不在意啊……」我盯著車廂外，暗地裡嘆息。
「離。」一把沉穩的男聲在叫喚我。
「怎麼了？白醫生。」我強顏歡笑回頭，望向坐在身旁的那人。
自從失憶醒來後，他就如此叫我，更說我們已經訂婚。對於如此的話題，我毫無頭緒，像是什麼變了調。陌生的稱謂；陌生的關係，全教我無所適從。
「之前不是說好了，叫名字就夠。」他忽然捉著我的手，露出微笑凝視我。
霎然萌生突兀之感，總覺哪裡不對勁，一心只欲甩開他。不過我很害怕，是否因自己的遺忘，才產生如此的反應呢？
「呃，好的……亦菲。」加速的心跳，但沒有愛戀的感覺，我唯有勉強地吐言。
低下頭看著手上的戒指，儘管沒印象與他許下婚約，卻確信這是由我所愛的人贈予。而他的中指上所戴著的，與我的相差無幾，所以他沒有說謊吧？
到底我失去的記憶是什麼？問著我的家人，大家的反應卻不一致。爸媽對於白醫生是我未婚夫，好像早料到般，沒有特別的反應；大姊卻很激動，說醫生和我不會是那種關係，還提到「清水」什麼。
對於「清水」這個詞語，我有些印象，又想不起是什麼一回事。頭……又開始出現痛楚，如同警告別繼續回想。
「離，到學校了。」白醫生低頭看著我，臉上充滿著愛憐。
「謝謝……」我避開他的目光，低聲道謝。
雖然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，但在這麼近的距離眼神對上……我實在是受不了。急忙地離開車廂之際，醫生卻不願放開我的手。
「下課時，我再來接妳。」語畢，他牽起我的手，在手背上親吻了一下。
此舉令我連拒絕他亦忘掉了。帶著混亂的心情走進學校大門，就如同回到過去。
一時間感慨良多。為重新融入人群中，我再次回到校園。孤單的學校生活又要開始了……
清晨的陽光灑落在班房中，除了小鳥在鳴叫外，大家都默不作聲。懷著緊張的心情站在講台旁，班導師把我的名字寫在黑板上。因為我是以插班生的身份出現於此，接著就要自我介紹了……
怎麼辦？腦袋中一片空白，完全不能思考。就如同行刑犯，一心想要逃走……全身也在輕微地抖擻。我拼命地深呼吸，要自己冷靜下來。
這時我就回想起以前考口試的情況，事前準備已很充足，亦練習好了。只是到了臨場考試時，就什麼都想不起，不是越說越快，就是音調越來越低。最終的結果只有一個，當然是不合格。
大家都籍此爭取分數的考卷，我反而是在這裡失分。真丟臉……
不一會兒，老師已經把我的名字寫完，再示意我說話。如今只好硬著頭皮了。同學們都屏息以待，目光一致地盯著我。
放鬆一點，放鬆一點……我心中不停地默唸。
「呃……我叫殷霜離，請多多指教……」我的聲線越來越低，近乎聽不見。
這不就變成自言自語？四周更是寂靜得可怕，果然是不行。老師不會要我重來一次吧？
「歡迎你，殷同學。」一把柔弱的聲線，像是輕紗一般，打破了這片沉默。
往聲音的來源一看，是坐在近窗位置的女生發言，她的臉上掛著謙恭的笑容。她有一把柔順的黑色長直髮，剪得很整齊的瀏海下，是白雪般的肌膚，看似日式娃娃。感覺很可愛。
「那麼你就坐在德川咲同學後面的空位吧。」班導師應該不欲在我身上浪費時間，便向我示意，坐在剛才那位女生後方。
我點點頭，走到那個座位－－班房中最角落的位置，是之為有著與世隔絕的疏離感……
正式上課的鐘聲響起，導師就離開了。才這麼的一瞬間，原本平靜的班房就熱鬧起來。其他同學都在偷瞄我，然後竊竊私語。
是否我有什麼奇怪的地方？是校服穿得過於正式嗎？不論天氣多麼炎熱，一般女學生也會穿件背心……但我不會；不論被抓了多少次，一般女學生也把裙子改短……但我不會。一定是這麼的原因，從第一觀感上，我已經是很土氣……
有點難過地坐下，果然又是灰暗的開始。偷偷嘆了一口氣，接著把課本拿出。這時德川咲側著身，把臉轉向我，笑容可掬。
「我可以直接叫你霜離嗎？」她用溫柔的語氣說。
聽此，我便開心地點點頭。以前唸書時，我總是一個人。像是在玩懲罰遊戲，做任何事情也是只有自己。大家各有各的小圈子，而我則是排除在外。
每個人都是孤單地出生，再孤單地死去吧？故此不要緊……我總是這麼安慰自己。然後露出笑宮，一直對著別人笑，只是其實我並不開心。
「那麼你叫我咲就可以了，我也是最近才轉校到此。」她以甜蜜的笑容說著。
「轉校？」我以疑惑的目光看著她。
明年就要考公開試啊，這個時期轉校不太好吧？咲對此不以為意，突然像想起情人般，臉頰上泛著微紅。
「嗯！因為我喜歡的人，他就是在這裡唸書。」看著她的眼神飄遠，我不禁有些無言。這算什麼理由啊……
「等午休時，我帶你去看看他吧！」她有點興高采烈地抓著我的手腕。
雖然我對此沒什麼興趣，但難得有「朋友」邀請我，實在拒絕不了。
「好的。」我陪著乾笑。然而卻發現，身邊其他同學，都在冷眼盯著她。
到了上課時間，大家便收起目光，專注於課堂上。幸好我失憶的部份與學業無關，所以對學習完全沒有影響。而且我是重讀生，基本上多少還記得一點，故此沒有難度。
刻板的課堂轉眼過去，午休時間大家便各散東西，考慮要到那裡吃飯。那麼我－－
「霜離！快跟我來！」咲興奮地叫著我，精神奕奕地把我拉出教室。對了，我已忘記，早上答應去陪她，看她的夢中情人……
向上走了一層樓梯，遠遠看見其中一個教室的門外，圍著很多女生。卻很難得地，大家都保持安靜。咲拉著我快步走過去，不理其他人怨毒的視線，擠入人群中到達門前。
門扇是打開的，伴隨著柔和的鋼琴聲，更傳出一把充滿感情，清透的男聲。這種淡然的哀傷在那裡聽過嗎？只餘下印象的我……完全記不起……
[[i] 本帖最後由 雪鈴花 於 2011-8-17 21:18 編輯 [/i]]
2011-3-7 21:39
雪鈴花
第二話． 意外
午後耀目的陽光傾瀉而下，溫煦的金光照亮了音樂室。面積較普通教室窄小，除了一般教材、樂器及桌椅外，就只有置於門邊的鐵櫃，上方還放了不少雜物。
在此等髒亂之中，生出了一絲和諧。同學們靜靜地坐著，未有因超過課堂時段而鼓譟。連站在門外的學生，亦保持安靜，沉默下來。唯一發出聲音的，就是坐在鋼琴前，正在彈演歌曲的男學生。
如同天使臨世的容顏，吸引眾人的目光。令人目眩的光華，把金啡色的髮絲，照得閃閃生輝；精緻的臉上架著一副眼鏡，突顯出溫文的知性；修長的手指在琴鍵間飛舞，他正以優美的嗓音唱著哀歌。
在間奏時，演奏者以琥珀色的雙瞳，有意無意地往這個方向掃視。難道是我多心，好像有一瞬間，我們相對而視。而他的神色中，包含懷念及……哀傷？
飲泣般的音色，每段音節傳入耳中，哀傷揪住心靈。鋼琴契出緩慢的旋律，沉重的情感壓迫內心。然而，伴隨那清透的嗓音，化作如同天籟的歌聲。他仿如是傾盡心力，為著誰人而唱出來。
細心地聆賞，發現是曾聽過的日語歌曲。莫名地出現一份悸動，眼皮開始痙攣，暖熱的淚體悄悄地從臉頰滑落。我在哭泣嗎？這份悲哀是什麼？有如被厚重的硬物壓著，連呼吸亦變得困難。
在身旁的咲，完全沒有發現我的異樣，更興高采烈地拉扯著我，如同發現新大陸般興奮。
「霜離！黑須學長剛看過來呢！」她原本那柔弱的聲音忽然間升高了八度，聽起來滿刺耳。令我更是頭暈暈的。
「他姓黑須？」漸漸神智不清的我，說著沒有意義的字句。雖然對那嗓音有些印象，但我對於這個姓氏又沒有感覺。
「嗯！他全名叫黑須望，是英日混血兒。還有－－」咲非常熱心地細數著手頭上的資料，像是收集偶像的各種訊息，毫不馬虎。
短促的歌曲完結，音樂室內的老師示意下課。此時，後方的女生開始起哄，不停往前擠。
為免被擠倒，我盡量往最邊旁走。可惜在人群中身不由己，強力的推撞力下，撞到旁邊的鐵櫃上。前額霎時出現腫痛感，過於的痛楚，令我把注意力集中在此。
雙手按著撞到的位置，低下頭悲鳴。突然沉重的硬物從天而降，直接撞在我的頭上。兩眼發黑的同時，我便失去知覺。
沒有聲音，沒有畫面的漆黑世界，剩餘下來的是空寂。這種情況似曾相識，近似上次失憶時落入的境地。幸好這次沒那麼可怕，現在像是在作夢般虛浮。
從那兒失去，就從那兒重拾嗎？我希望可以成功。很遺憾地，當我竭力於黑暗中掙扎，意識亦再次與身體連結回來。
眼皮緩緩撐開，身邊沒有別人，眼前只有灰白色的天花。身下是灰白的床舖，與醫院的不太相似。四周被厚厚的布簾包圍，令外面的一絲光芒也沒法透進來。這裡是保健室之類吧？
無意識地想觸摸撞傷的前額，卻發現已紮上繃帶，真是有點兒誇張……伸出手支撐身體，才稍一施力，就感到刺痛。我唯有試著用側身滾到床邊，再用肩膀借力。
勉強坐起來，觀察四周的環境。突然一把深沉的男聲打破寧靜，而聲音的主人我亦認識的。
「想不到你也在這所學校。」白醫生語氣出奇地不友善，還帶些陣陣的怒意。他是在和誰說話呢？
再者白醫生為什麼出現在這啊！假若學生受傷了，理應是校內需要通知的，是其家人吧？
雖然有點兒不欲面對，但我還是站起來。這次傳來的是充滿透明感的嗓音。
「當然是為了工作。」
沒法看到對方的容貌，單從聲音上，我嚇然發現黑須學長，與以前在醫院見到的那人，好像是一樣的呢……
不過工作是指什麼呢？我把簾子拉開，不大不小的房間中，映入眼簾的是兩名男性。一個是白醫生沒錯，而另一位……以校服來看，應該是黑須學長吧？但他把眼鏡拿下，任我怎樣看，都是當天醫院中的那人啊！
我目不轉睛地盯著「黑須學長」。他先是放鬆地淺淺地笑著，突然間像是想起什麼，就猛然地別開臉，離開這間房。
「呀……」我張開嘴巴，想叫著他，卻被白醫生介入。
「離，聽到妳撞傷了，令我很擔心。幸好沒有大礙，晚點我幫妳再檢查一下吧！」白醫生向我走近，還小心翼翼地扶著我。
「謝謝，不用了。」儘管有些無奈，我還是露出微笑回應。
我並不是討厭白醫生，只是總覺得哪裡出了問題，如同變了調的樂譜，帶有錯亂感。
這時學校的鐘聲響起，走廊變得熱鬧起來。所以已經是放學時間嗎？枉我剛才還這麼努力地起床……
「我們回家吧！」白醫生帶著笑容地說。他把我的手緊緊牽著，與我並肩而行。
在要推開門扇之前，就被急速拉開。纖細的身影出現眼前，是咲。
「霜離！你沒事……」她才說到一半就停下來，便目瞪口呆地看著我。
什麼嘛？我又做了什麼奇怪的事嗎？
「你好，我叫白亦菲，是離的未婚夫。」
在我發呆之際，白醫生已走上前，和咲握著手，露出社交性的笑容。但是……幹什麼提起我們訂婚的事啊！
咲愣住了片刻，不穩的光芒，於她的眼中一閃即逝。不過很快便回復正常，落落大方地展現出微笑。
「我叫德川咲，請多多指教。」
「啊，你就是日本德川財團的千金！」白醫生像是一早已經知道，卻言詞中帶有雜質，我無法明白個中的意思。
往咲的方向望過去，她錯愕地張大眼睛，淚光在眼眶打轉。大家保持沉默，氣氛漸變得異常僵硬。絞盡腦汁，又想不出可以說什麼……
白醫生再一次地牽著我的手。
「德川小姐，我和離要先走了，再見。」
只見咲低下頭，眼角的淚光化為水滴落下。這是怎麼樣了？我抬頭望向白醫生。原本他一臉冷漠，但發現到我的視線後，又回復笑容。
「呀，霜離……明天見……」咲轉個身背向我們，柔弱的聲音變得有點沙啞。語畢，她便急步跑走了。
望著咲的背影，心中的不安感就湧現，就像是將會有什麼事發生……
[[i] 本帖最後由 雪鈴花 於 2011-8-18 20:41 編輯 [/i]]
2011-3-7 21:39
雪鈴花
第三話．感覺
平淡的生活，漸漸習慣了校園的生活。一個多月的時間，我頭部所受的外傷，早已經恢復過來了。一切歸於平淡，卻多了钰伴在我身邊，凡事也會與我相約一起。或許是唯一的「朋友」，令我盡量順著她意。
不知是否受那天的事影響，咲靜靜地坐著時，都會心不在焉。她的眼神空洞，猶如是回想起難過的事。我曾經擔心地詢問，她笑而不答，不願意說出來，我亦不好意思去追問。
其實這麼真的算是「朋友」嗎？自我立即作出否定。不過才剛開始重新適應人群，還是不要過於急進吧！
另一方面，白醫生和平常完全一樣，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。早晚接送我往返場學校……他對我很好，照顧周到。然而在我的印象中，有著很大的差距，像是超越了原本的界線。
雖然不欲隨意懷疑別人對我的好意，但是當他對我做出過於親暱的行為，就感到受不了，身體自然對他作出回避。疑惑著遺忘的過去，我們是如何相處。他真是我的未婚夫嗎？打從他向我道出婚約事宜，我就有這個想法。而遇上黑須學長後，感覺變得更為強烈。
黑須望，我對這名字完全沒有印象，卻對他的言行舉止非常在意。為何我會感到，他有意無意地看著我？是我意識過剩吧……
咲天天都會帶著我，一起去找黑須學長，借故與之攀談。每每就會感覺到，四面八方出現尖銳的視線。不過她完全不以為意，繼續努力地接近學長。或許亦因此，令班中的同學不喜歡她，連我也受到波及。
然而其實我有點兒慶幸，如此一來就可接近黑須學長。只要聽到他的嗓音，我就好像想起什麼……縱然不肯定，我倆是否有一面之緣，但相信從他身上，可以找到想要的答案。
很遺憾地，最終他說我們是「第一次」見面。
現在已經是晚上七時正，仰望天際，漆黑的夜空中，月光格外明亮，令周遭的星星亦變得黯淡無光。夜間的校園更顯淒冷，陰風陣陣。腦海中不期然浮現很多的校園鬼故事，或是校園七不思議事件之類，令我背脊發涼。
一向準時下課離開的我，今天為何會這麼晚才走？原因可以追溯起日前發生的一件事。
班際音樂比實將近，這是全班都要參與的活動。反正只是一起合唱而已，縱使我沒什麼音樂細胞，亦不會對此感到抗拒。再者我都希望盡快能融入班中，能多與其他同學交流。故此縱使所選擇的曲目，並非個人喜好，我仍然很合作地與大家一起練習。
看似已是定案的固定採排，也會發生突如其來的變數。某位對校內活動很投入的同學提出，一邊唱歌，一邊跳舞的方案。我立時深感不妙，又沒有勇氣反對。眾人沒有異議，就把焦點落在我身上。
單從外表就可以得知，我並不擅長動態的活動。班長向我走近，禮貌性地詢問我的意見。說實話，我對此真的深感惶恐，然而內心掙扎了片刻，眼看眾人皆感到非常雀躍，便回答沒問題。
在這個因素下，近日都留下來與其他同學一起排練。連番的苦練，我總算能跟得上拍子。
付出努力而獲得的成果，實在令人鼓舞。更甚的是，我與其他同學之間的距離，有著些微的改善。故此我覺所付出的努力，都是值得。
那為何現在我會孤單走夜路 ？全因為平日出入，咲都會和我在一起。女同學們對她有些微的反感，故此當她在我旁時，大家也不會作出「打擾」……
剛才集訓完畢，咲接了個電話，就有事要先離開處理。我唯有硬著頭皮，自行離開。
來到走廊，每個班房的燈光都關了，空氣中帶有凝重感。雖然有明亮的月光，但映照下來的光線仍是不足，更有種鬼影叢生的幻覺。我加快步伐，為求盡快走出學校。
我害怕黑暗，是因為對未知的懼怕，或是昏迷後產生的恐懼？獨自一人，誰也不在身邊，是熟悉而討厭的感覺。
四周異常寂靜，只有我那急速的腳步聲。很可怕，很可怕！不如唱歌吧？可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。要唱什麼好呢？比賽的歌曲？近日已經唱了很多回了，沒有必要的話，實在不想再唱……
這時，腦海中突然浮現起一首歌，那天在音樂室門外，聽到黑須學長唱的那首歌。那天之後，我從電腦中找到相同的，是昔日我喜歡的曲子。張開雙唇，我淡淡地唱出來。
「夜空見上げて君を探してる……君がくれた指輪を今もしてるよ。これが二人の最後の絆だから－－」
中文翻譯：抬頭仰望夜空尋找著你的存在……你所贈與我的戒指至今我依然戴著呢。畢竟這是我們彼此之間最後的羈絆
為何要唱起這段？我也不清楚。只知道，這是從內心而發，深深地渴求著某個什麼。在我心中浮現出，很重要卻被我遺忘的某人。即使似是鏡花水月，無法再次細看的過去，但是已教我懷念。
一面竭力渴求憶起過去，一面繼續詠唱，沉醉在樂曲中。突然憑空生出另一把聲音，音調含有淡淡的哀痛，悄然地與我合唱。我嚇然停下未終之曲，心底發毛，又忍不住細心傾聽。那是一把清澈的男聲，哀慟的情感貫徹著。聲音由遠至近，緩緩地接近我。
「－－逢いたくて逢いたくて。聲にならない聲で、君の名前を呼び続ける。悲しくて苦しくて……」
中文翻譯：好想要見你好想見你。以不成話聲的聲音，不斷的呼喊著你的名字。感覺好傷心感覺好痛苦……
那人不動聲息地來到我的面前，便沒有繼續唱下去。在蒼白的月色下，他的臉孔更顯白皙，還帶著一份病態而危險的魅力。彷彿不是存在於這世上之物，猶如墮落天使般，光輝的臉容下，包含著誘人的魅力。
他用纖巧的指尖隨意地把頭髮撥弄到耳殼後，清楚地見到他戴上了幾隻銀製的耳環。
在這種昏暗的環境中，銀製品散發著冰冷的寒光。就像是一年前於醫院中，伴在我床邊的那人。所以「他」就是他嗎？我疑惑地凝望著他的臉龐，他原本冰冷的表情，勾起一抹笑意。
只是他默不作聲地把玩著我的頭髮，髮絲從他的手指間緩緩地滑過。接著他牽起我的手，珍而重之輕撫著。
內心出現悸動，緊張的心情，令心加速跳動。現在我的臉頰應該變得很紅吧？不過相比白醫生，我對他沒有一絲厭惡感，反而擁有懷念的感覺。
我分不清楚誰是誰，好像自從我醒來後，世界變了很多。記憶中與現在相差太大，讓我對自己產生懷疑。何況是眼前這位，外表真的和黑須學長很像，但感覺上又有點分別……
「之前我們在醫院見過嗎？」我鼓起勇氣，勉強地擠出話來。
語畢，他驀然一笑，低下頭把臉靠近我，令我們四目交投。
「『我』？」他似笑非笑地反問。
這兒只有我和你吧？心中不免吐糟，但是我仍點頭示意。
與外在感覺不同，他的眼神變得柔和，同時帶有淡淡的哀傷，默默地凝望我。半晌，他微微張開雙唇，像是要傾吐出甜言蜜語，微熱的氣息落於我的臉蛋上。我睜大眼睛，期待著他的答案。
然而他忽然輕吻我的唇，令我措手不及，隨即更向我展露出邪魅的微笑。
「你！你－－」我不好意思地想說什麼，卻連一句也沒法子完成，他便再度把我的唇封起。
微妙的觸感刺激著思維，熟悉的味道令我沒有出手反抗。他以舌頭輕巧地撥開我的貝齒，深入至我的嘴巴中。舌尖與我糾纏，鬆軟的感覺令身體也變得乏力。
情深的一吻轉眼結束，他懷著眷戀移開。然後再次優雅地牽起我的左手，輕吻戴在手上的戒指。我不明所以地抬頭看著他，他只以惑人的雙瞳注視著我。
「你是黑須學長嗎？」我再次向他作出提問。
他往後退了一步，猶豫片刻，才再次開腔。
「我叫清水徹，今次不要再忘記了。」他以柔和的嗓音說。神色間卻變得混雜，是喜？是悲？還是兩者皆有？
清水徹，我目瞪口呆地思索，在那裡聽過這個名字？
「你喜歡的人是『清水』吧？」對了，大姊曾經問及我！所以我們應該一早就認識……
「那麼，清水……你和我到底－－」我走上前，捉著他的衣角。
祈求得到真確的事實。他錯開我的視線，把臉別到一旁，令我無法從他的眼中探求。
「如果能再次活著回來見妳，那時我再告訴妳吧……」清水為我獻上一抹溫柔的笑容，就把我甩開，從轉角位跑走了。我急忙地追上前，卻沒找到半個人影。
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
歌曲：[URL]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Ocp2nphHkW0&feature=related[/URL]
[[i] 本帖最後由 雪鈴花 於 2011-10-16 12:05 編輯 [/i]]
2011-3-7 22:28
雪鈴花
雖然也知道作得不太好^^"
但有頭有尾－ －”還是一口氣ｐｏ到暫時最後的好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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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話．比賽前
世人渴求奇蹟出現，可是真正的奇蹟從沒有發生。所以人類不應該，去祈求那微乎其微的希冀嗎？或許不盡然。奇蹟發生，卻並非與自己所想的相同，而去加以否定。
即使我深深明瞭，失去的記憶無法重拾，但只要共享回憶的人還活著，總有一天能夠相遇，再次……
自從遇到「清水」後，我就徹夜難眠。每當閉起雙眼，就變得面紅耳赤，浮現起與他共處的短暫時光。比蜜餞更要甜，同時又比中藥更要苦。無法停止地在腦內重複回響，每每以半睡半醒的狀態，迎接新一天的清晨。
可惜接下來，我就沒有再遇上清水，反而是見到黑須學長的機率有所提升。我也不清楚這是幸或不幸。
本日我校來到區內的劇院，舉行音樂比賽。在寬敞的禮堂中，已擠滿密密麻麻的學生。人數眾多，引致座位不足的關係，便分配其中兩班學生到後台。正好就是我所在的班別，以及……
「黑須學長！」女學生們尖叫的聲音震耳欲聾。
就好像真的有藝人到訪，大家化身為狂熱粉絲，不停地叫喊……幸好學長是理科組，他所在的班別女生不多，不然一定更吵耳。老師應該是基於不希望學長坐在觀眾席，引起更大的「暴動」，才把他班分配到後台。
暗地裡嘆了一口氣，無奈地忍受這種嘈雜的聲音，我靜靜地閉目養神。安份坐在座位上的人，只餘下男同學們和我。其他女同學無一幸免地，圍著學長團團轉。即使沒說超過十句話，但總算是點頭之交，在此為他默哀三秒鐘。
睡眠不足真的很辛苦，偷偷小睡片刻也不為過吧……一會兒的比賽還要跳舞，假若跳到一半就體力不支倒下，就太丟臉了。
劇院內的空調充足，令我有些微寒，只好雙手環抱在胸前，令身體暖和一點。稍微調整了一下坐姿，想找什麼倚著睡。可惜我的位置是在中間，椅背又不高，故此只好把頭垂下。閉起眼睛，睡意更為濃烈。意識逐漸飄遠，我便陷入夢鄉中。
迷朦的世界，如同破裂的鏡子，化為碎片。如同是圓環詩，不停地回轉。沒有起點，也沒有終結。記憶的缺口中出現了一個朦朧的影子。我知道這只是夢境，可是仍然被他迷惑。
不願被表現出來，故此強顏歡笑。哼唱哀傷悲愴的音調，訴說隱藏的哀傷。天空下起大雨，他默默地佇候於不遠的前方，任我如何努力奔向他，也是枉然。淚與雨混在一起，無法分辨出來。接近的瞬間，他化作霧氣消失無蹤，把我獨自遺留在原地……
腳底下的立足點跟著崩潰，我掉進一個漆黑的深淵中。任我如何摸索，也找不到出口。
「清水」……你到了那兒？
「霜離同學。」一把柔和的男聲在耳邊響起，似乎夾帶著絲絲擔憂的情緒。
我張開雙目，於眼眶滿載的淚水，猶如缺堤的洪水湧出來。眼淚的影響下，景物變得朦朧不清，似是雨天的玻璃窗，只見一個人影站在我的面前。
「清水嗎？」我哽咽著嗓子，反射性衝口而出。
對方沉默不語，為我送上一條雪白的手帕。
「謝謝……」我慌忙地道謝，將之接著。
「望！到我們班唱啦！快過來！」一把男低音呼叫著我前方的人。
望？也就是說他並非「清水」？唉，果真是我睡昏了腦袋，清水又怎會突然出現……連忙把淚水擦乾，就看到在華麗的燈光下，一名金啡色頭髮的男學生，正跑向舞台。
「黑須學長對你很溫柔呢！真教人羨慕。」身旁傳來一把柔弱的聲音，卻語中帶刺。發言者是不知何時回來的咲，她用眼尾瞄著黑須學長的手帕。赤裸裸的妒意直逼著我，但是轉眼即逝，她再次坐到我的身旁。
「霜離不會是喜歡了黑須學長吧？不對，你已經有未婚夫了……」她以朗讀課文般的平板語調，喃喃自語。
聽到咲的話後，我不禁錯愕了半晌。對於未婚夫這個名詞，是熟悉又陌生的存在。縱然現在套上這個稱呼的是白醫生，可是我沒辦法從他身上，感到相應的安心。遺忘了的記憶，卻不會影響到我的官感。為何面對他時，只有不自然的排斥？
我所愛戀的人是誰？細想著這個問題，第一個出現在我心中，就是那個晚上的少年－－清水徹……雖然應該是「第一次」見面，但他令我產生懷念的情感。他有著與學長一樣的臉龐，如果說我喜歡學長，倒不如說我從中尋找他的影子。
築起純然的虛偽，說謊的人是我。自身不敢去面對，一心想要逃避，勉強去接受而不求真相。這對雙方都不好，拖拖拉拉終究只會做成更大的傷害。然而實際上，如要我立即向白醫生表明，實在又沒法子一步登天……
偷偷瞄向咲，雖然不清楚她在意的是白醫生，還是黑須學長，但為免她對我產生誤解，還是盡快解釋清楚。
「其實不是你所想的樣子。」我緊張地說道。「剛才我作了個噩夢，忍不了哭了。學長才出於好意借我手帕。」
因為心情的影響，我越說越急，所以聽起來蠻心虛之感。然而我已想不出，如何回應能更為妥當。再者，這些全都不是籍口啊！為著我的解釋，咲呆呆地停滯了良久。她用如同黑曜石般的雙眼，靜靜地凝視著我，實在猜不透她在想什麼。
「對了！菲……白亦菲對妳還好吧？」支吾了一會兒，軟軟的嗓子再次響起。不過語氣上已緩和下來，更像是不好意思地轉換話題。
「白醫生對我很好……」我有些為難地回應。
本來我不打算提起，現在一說，果然她和白醫生是認識的，但是總覺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，不單止是點頭之交。
「話說回來，你們是不是……」我勉強地笑著，再一邊思索要如何問比較婉轉。
咲眼神中掠過一絲苦澀，再沉重地嘆息。果然還是不想說吧？片刻，她用平靜的語氣道出。
「我們……是青梅竹馬，以前做什麼事都總在一起。」
隨後她盯著我的臉，神色有點兒空洞。
「縱使由任何女性向他表白，他亦無動於衷。雙方家長都認定我們這婚事走不掉了，我亦樂在其中。」她的聲音逐漸變得沙啞。
咲沒有繼續說下去，我們二人皆不作聲，形成一道低氣壓。言者無心，聽者有意。本著這個道理，我還是不要亂說話比較好……不過沒料到，原來咲是喜歡白醫生，難怪當天她露出那麼複雜的表情。那麼她把心思放在學長身上，是為了什麼嗎？
等！那麼難道是我「橫刀奪愛」？不會吧……在我受傷的那天，他們二人碰面時，氣氛已經很奇怪了。如今經咲的話看來，白醫生是故意裝作初次見面。到底他為何要故意隱瞞？實在無從稽考。
此時掌聲如雷貫耳，應該是黑須學長的班別已經表演完畢。
「好了！大家準備！」我班的男班長高聲呼叫。
原本走到舞台前，圍著學長的女同學亦收拾心情準備比賽。
「咲，要比賽了。我們也走吧！」我戰戰兢兢地對她說。
「不用這麼緊張，感情始終是不可以勉強。而且我現在也有新目標啦！哈哈……」咲強裝開朗，發出陣陣的乾笑。沒關係是騙人，但我亦不便拆穿她。與平常一樣，她挽著我的手，跟著其他同學，排隊走上舞台。
[[i] 本帖最後由 雪鈴花 於 2011-8-23 00:46 編輯 [/i]]
2011-3-7 22:28
雪鈴花
第五話．事變
班際音樂比賽順利結束，我班得到優異獎，努力總算沒有白費。不過大家還未因此而散去，反而相約午餐後重返學校。因為下午將會在校內舉行個人歌唱比賽，作為大熱門的黑須學長也有參加。為免被其他同學認為我不合群，只好跟著一起參與……其實我比較想回家睡覺。
禮堂史無前例地擠滿人，而女學生更佔了百分之九十。座位嚴重不足，故此有些學生只好找個地方站著，以便可以慢慢欣賞。咲放棄吃飯，抓著我及幾名同學，一起乘坐計程車回到學校，才佔到最前排的位置。
雖然很累人，但我仍然勉強地睜開雙眼，看著舞台上的表演。聽起來都沒有那一首令我有特別的感覺。反而看起來有些主次不分，換上不同的舞衣熱舞連場，卻時常發生音被吃掉或走音的情況。話雖如此，看大家玩得頗盡興，其實也是不賴。
「最後一位是六年級理科組的黑須望同學，演唱的是《Dear》。」擔任司儀的女同學竭力地保持平穩的語氣道出，然而那上揚的嘴角已經把她出賣了。
原本靜心觀賞的同學們都變得熱絡起來，更不時發出尖叫。我是去了演唱會嗎？看旁邊的同學連紙板也拿出來。實在是太誇張了。可是我亦不自覺期待，期待看到那張和清水一樣的臉。
「謝謝各位的支持。」淡薄如流水的音調，不慍不火的男聲響起。
才這麼簡單的一句，就令大家鴉雀無聲，原本起哄的女學生們變得安靜、乖巧。眾人屏息靜氣，把目光集中於站在台上，戴著耳機式麥克風的男性－－黑須望學長。
我不禁瞪大眼睛，感到有些錯愕。映入眼簾的黑須學長與平日不同，他把眼鏡拿掉，更戴上了幾隻銀製的耳環；換上了一件雪白的襯衣，頸喉的位置的鈕扣並沒有扣上；絲綢質感的黑色領結只隨意地繫上；雙手戴著一對緊貼的黑色手套，更顯出他修長的手指；黑色的西褲上掛著幾條幼細精巧的銀鏈，令他的打扮樸實中帶點變化。
這個樣子不是清水嗎？本來學長已和他極相似了，如今換了衣服，簡直是同一人！可是他們的姓氏完全不同……腦袋像是出現錯亂的旋渦，雜亂無章的情感纏繞在心頭，沒辦法進一步思考。到底誰在說謊？誰的才是實話？
不知是否心理作用，額頭的舊傷在隱隱作痛。連指尖也變得冰冷。全身發軟，不穩的身軀向前傾。
「霜離！」咲把我扶著，以擔心的神色盯著我。「你的手很冷，去保健室休息吧！」
我搖搖頭，淡淡地說：「我沒事。」
對咲報以一個虛弱的微笑，隨即茫然若失，把視線停留在「黑須學長」身上。漂亮的雙瞳散發出擔憂，我不知道是否錯覺，他好像在凝望著我。果然他和清水很相似，比起雙子的假設，更覺其實是同一人。
黑須學長閉起雙目，走到鋼琴前，四周充斥著一流音樂家的氣氛。雖然我的內心感到很難受，但還是留在這，只想一直看著他……
「頭の中で聞こえる君の聲が、今も私の心を揺さ振る。記憶の中で君はいつでも優しく微笑んでいるよ！あの日帰る途中君と二人、笑いながら手を繋いで－－」
中文翻譯：腦海之中你清晰可聞的聲音，如今依然撼動著我的內心。記憶之中的你總是溫柔地微笑著呢！那一日返家途中的兩人，牽著彼此的手歡笑著
黑須學長很用心地唱著，柔和的旋律中，歌聲如同哭泣般。悲傷、痛苦的思念混合為一，連聽者也為他而哀傷。同時清澈的嗓音，又令人沉醉其中，猶如情人在耳邊傾說著窩心的話語，既溫暖又幸福。
這是為了誰而唱？或許是自己對號入座，怦然的心跳生出一份悸動。曲終，熱烈的掌聲響徹整個禮堂。冠軍的得主已呼之欲出吧。
「謝謝。」學長溫柔地笑著，向眾人鞠躬，便離開舞台。
黑須學長在我們這排前的通道經過。在走到我前方的那一剎那，學長夾雜複雜的神色，確切地與我四目相投，就像是有東西想要告訴我。
「黑須學長！」坐在我旁邊的咲，抓著學長的衣袖，一臉懇切。此舉引起其他女同學的極度不滿，可惜她依然我行我素，完全不在乎。
「請問……活動完了後，你有沒有空？」咲用堅定的眼神仰望著學長。這時他才把視線轉到她的身上，但並沒有立即回答。
「對不起，一會我要去兼職……」片刻，他露出為難的苦笑。當其他同學聽到「兼職」兩個字，就一湧而上。被圍堵的學長，看起來怪可憐。再者，我不應該為了想著別個，而找人代替。
望向牆上的時鐘，原來已經下午三時多了。等宣佈結果後，就可以離開吧？我偷偷地打著呵欠，倦意立時直捲全身。不如先休息一會，反正大家的焦點都落在學長身上，應該不會有人留意我的。
可惜事與願為，我這個小小的願望被現在進場的那位粉碎。那人正以高速的步伐在人群間穿插，而其腳步音正向我接近。眼前出現的那位，前額冒出汗水，與平時的清潔、整齊的感覺完全不同。
「離！」隨著溫厚的男聲傳入鼓膜。
果然是白醫生……他半蹲在我的面前，把我雙手緊緊抓著，抬頭凝視著我。此舉令我深感汗顏，這個時間白醫生不是應該在上班嗎？難道眼前人是我的錯覺？但那種骨感很明確地說明正是他本人。
嗚……其他同學也因此望過來了。咲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，鐵青著臉地盯著我和他。很奇怪地，連不相干的學長，他那淡然的臉色也變得冷冰。
「抱歉，今早有事，沒法送妳出門。」白醫生無視著別人的眼光，一本正經地向我道歉。
天啊！幹什麼在大庭廣眾之下，做出這麼令人誤解的行為呀！要快些想法子令他離開。
「亦菲……你不是要上班嗎？」我露出一抹虛偽的笑容，無奈地問。反觀他好像頗樂的，揉搓著我的手，令我越來越難為情。
「我把工作完成，便提早離開。想抽多點時間陪妳。」他輕柔地對我說。
我面紅耳赤地把臉別開，想甩開白醫生的手，但力氣上始終不可能比他強。很糟糕，我現在就想立即回家……這時，四周已集結成大大小小的圈子，而且都偷偷瞄著我。
「殷霜離，男朋友來陪你啊？」一名開朗的女同學走近，嘻皮笑臉地對我說。
雖然我對別人的臉不太有印象，但對於聲音卻很能夠分辨出是誰。依照我的記憶，她應該是與我同一班別、好奇心很強的同學。只要被她知道，不出半天，就差不多整所學校的學生都會知道。與我口不擇言的大姊，絕對可以相提並論。故此如無必要，保持沉默才是最佳的應對方法。
此時白醫生站起來，展現出非常燦爛的笑容。這是我有生以來首次想將之抓起來，掩住他的嘴，不許他到處亂說話。
「我是離的未婚夫，請多多指教。」他以溫文儒雅的音調說道，還把我拉到他的身旁。
此時黑須學長用如刀刃般尖銳的眼神與醫生對視，卻一閃即瞬，一下子就重新回復柔和的表情。四面八方立即發出嘩然的聲音。為著我日後的校園生活默哀三分鐘……內心充滿著怪異的感覺，我已不知要出何種反應。還是盡快把事情先澄清吧！
「其實不是－－」我立即提高聲線地叫嚷出來，可惜沒說出重點，就無法繼續說下去。白醫生已把我的雙唇緊緊地封起來……
[[i] 本帖最後由 雪鈴花 於 2011-8-24 20:39 編輯 [/i]]